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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28歲女孩給82歲門羅的一封信

時間:2021-05-29 14:16:05 書信 我要投稿

中國28歲女孩給82歲門羅的一封信范文

  親愛的愛麗絲:

中國28歲女孩給82歲門羅的一封信范文

  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前天晚上,82歲的你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是加拿大第一位獲獎的女性,也是歷史上第一位完全憑借短篇小說寫作而獲獎的作家。在得知你獲獎的時刻,我無法抑制心中的喜悅和幸福。作為你忠實的讀者與崇拜者,作為一個短篇小說的愛好者并偷偷希望能夠一窺這項寫作藝術(shù)堂奧的年輕女孩,我在得知這一消息后,為你的光榮而光榮,并因你為這項藝術(shù)帶來的榮耀及這榮耀即將印照更多的心靈這一事實,而激動不已。

  “不管她會變得多么有名,她都應該更有名”

  在你獲獎后,我讀到了很多文章和訪談,在我印象中,近十年來沒有一次諾獎公布時,在作家群體中引起如此熱烈而令人動容的反應。今年你82歲了,雖然你一直低調(diào)而謙遜,但對世界各地無數(shù)潛心生活與心靈奧秘的作家來說,你幾十年來一直是一種令人敬畏的存在,同時也是一種力量與溫暖的源泉——“我們時代的契訶夫”,辛西婭·奧齊克這樣說:“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短篇小說作家”,學者型作家A·S·拜厄特給一直以“家庭婦女”形象示人的你如此高的贊譽。一種“小型的喜悅的爆發(fā)”,《紐約客》編輯這樣描述朋友圈內(nèi)競相傳遞喜訊的景況。作為你的讀者,作為和你一同分享短篇小說這一美妙藝術(shù)的普通個人,在這個時刻,大家感到一種被理解、被分享的感動。

  你的同鄉(xiāng)、小說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曾說你是這樣一位作家:“不管她會變得多么有名,她都應該更有名。”而發(fā)表了你幾十篇小說的《紐約客》雜志編輯則說:“門羅是這樣一位作家,不管她的書變得多么流行,她仍然是‘我們的’作家。”我想這里涵蓋了兩種情感,一種希望你那些震撼心靈的作品能抵達更多人的愿望,以及某種作家與單個讀者間的私人而親密的情感——這種情感如此本質(zhì)、直接而強烈,并不會因為它被更多人分享而失去其親密性,并有所折損。

  “你所有的故事,無一例外都是驚心動魄的”

  小鎮(zhèn)出身平凡的女孩們,看似平靜的家庭生活——這是你故事世界中的主要背景。表面看起來,這里不會有怎樣驚心動魄的故事發(fā)生——但我讀到的你所有的故事,卻無一例外,都是驚心動魄的。在你平實、樸素、控制得極好的敘事中,無一例外不展現(xiàn)一種根本性的緊張關(guān)系。我想這緊張的根源來自于,你所有的女性角色,都在努力逃離某種對于自己的束縛和限制——雖然很可能,她們往往并不知道這種束縛和限制具體是什么,來自哪里,誰是她們的敵人,什么又是她們的挑戰(zhàn)——直到生活帶給她們意外和天啟,推動她們做出出其不意的選擇。

  《逃離》是你目前在中國出版的`唯一一部小說集的名字,其中的一些故事,我看了很多遍。“逃離”是你小說世界中的一個重要主題,也是對你的人物行動一個核心的概括;在你的故事中,“行動”并不多,逃離可以算是其中最激烈、最引人注目的一種,但即使是這一點點局限的行動,也常常是不徹底地——一個感覺不受丈夫尊重、厚待的女孩,一直策劃出逃,并終于在年長的鄰居太太的鼓勵下決定坐車逃往溫哥華,開始全新的生活,卻在只走了一個小鎮(zhèn)后,匆匆折返。逃離改變了一些什么,卻又幫助你的人物們探測出,有一些東西無法改變,也不會改變。

  “小鎮(zhèn)與城市,都有著各自的隔絕和局限”

  說逃離的對象是束縛與限制你筆下女孩和女人們的東西——束縛與限制——對那些沒怎么讀過你小說的人來說,太抽象了,是嗎?簡單的信息把他們的目光引向那個你成長起來的、只有三千居民的加拿大東南部小鎮(zhèn)。的確,小鎮(zhèn)和郊區(qū)的生活,無法不成為一種局限,就像過分的安靜、空曠也會構(gòu)成一種局限,而休閑方式稀少、改變生活的可能性微小、因社區(qū)狹小而無法不接受私人生活暴露在他人的檢視之下,這些更構(gòu)成某種令人窒息的局限。還有這環(huán)境中某些關(guān)系的常規(guī)、他人和社會的期待、身份的限定種種可能更不易察覺的東西。而你的人物,那些聰明、靈巧、精力充沛和善感的女孩子們,她們是那樣的渴望生活,渴望理解,渴望獲得更豐富的經(jīng)歷,渴望和他人與世界構(gòu)建一種更強健也更本質(zhì)的聯(lián)系,她們無法不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深受困擾,經(jīng)受激烈的內(nèi)心沖突,并最終滿懷激情地做出自己的反抗,哪怕她們要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

  然而該責怪的不是,至少不僅僅是你的小鎮(zhèn),或者世界上大多數(shù)的小鎮(zhèn)——那樣未免就太膚淺也太流于表面了。如今82歲的你,一生中絕大多數(shù)的時間,不也安心生活在這樣的小鎮(zhèn)上,并寫出了如此精致而自由的作品嗎?很難想象,一個作家能夠不具備內(nèi)心的自由卻有能力寫出如此自由的作品。很顯然,你并不認為那些意味著更多元、包容、更多機會和可能性的大城市,就必然意味著更精彩與豐沛的生活,它們并不必然意味著局限的解除和救贖,因為它們自有它們本身的隔絕和局限的一面。

  “你致力于找出那些噬咬著我們的困擾”

  在希望得到救贖的時候突然頓悟到,很可能,并不存在著什么救贖。大都市的一間昂貴而狹小的公寓,可能不構(gòu)成救贖。或許救贖這個詞太沉重了,不符合你低調(diào)而立足于平實人生的世界觀,那么,讓我們換一個說法,讓我們說,“問題的解決”。是的,問題在變換的環(huán)境中,依然不能得到解決,正如許多在大都市的公寓中生活的人們所感受到的那樣。因為敵人是某種更普遍、更廣泛、更本質(zhì)也更無處不在的東西——你讓你的人物意識到了。重要的是找出那些更普遍、更本質(zhì)的東西是什么,這就是你在你許許多多故事中所做的,你致力于找出那些噬咬著我們的,花樣繁多而又層出不窮的困擾,你展現(xiàn)它們出現(xiàn)與襲擊我們的形式,并描繪我們與它們作戰(zhàn)時的樣子。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不希望人們將你看成“小鎮(zhèn)作家”,因為這個詞太容易引起與視野狹小、平庸這類詞有關(guān)的聯(lián)想。事實上,讀過你作品的人都知道,你小說世界中傳遞的經(jīng)驗是普遍的,甚至是有世界性的,這就是為什么,以宣傳高眉文化著稱、深諳世界主義精神的《紐約客》雜志會如此鐘愛你的小說,將你視為精神知己的原因。

  有評論家稱,你小說中的女性總是在試圖理解自己的生活,理解自己與世界的關(guān)系。去理解(to make sense)的過程可能沒有聽上去那樣容易,它要求的是一種積極主動的心理與情感狀態(tài),要求嘗試與更深入地參與(engagement),而要獲得真正的理解,則要求一種開放與坦誠。于是,閱讀你的小說,正是與你的主角們一起,去獲得這些理解,進入一個更深入的、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不常進入的、感受與反思的空間。我們也常常隨著故事的進程,在一個不經(jīng)意的時機,接受震動與頓悟,得到了某種啟示——似乎解開了生活中某些隱隱困擾我們的謎團。但隨著對更多故事的閱讀,我們會發(fā)現(xiàn),一些謎團解開后,永遠都有更多的謎團在前面等待著我們。而現(xiàn)在,作為你的讀者的我,則安心地認為,我并不畏懼那些更多的謎團,而是能夠與它們安然相處。為此,我深深地感謝你。

  你的小說世界中充滿了熱望與激情,但我卻感到它被一種隱約的絕望感所籠罩。比如,《逃離》中的卡拉在逃離又回歸、與丈夫和好之后,是處于這樣一種狀態(tài):“她像是肺里什么地方扎進去了一根致命的針,淺一些呼吸時可以不感到疼。可是每當她需要深深吸進去一口氣時,她便能覺出那根針依然存在。” 我想,這是一種藝術(shù)選擇,也體現(xiàn)了一種對生活的基本洞察,對“真實”的追求讓你拒絕為你的人物提供廉價的希望。

  或許,你的讀者并不需要所謂的希望,而更感激你提醒他們注意那根針,因為,那才更加接近生活本身。和你常常被比較的契訶夫一樣,你的小說,也正是生活本身。

  你的誠摯的中國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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