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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父親這部書
父親,是一部書,一部厚重的大書。讀父親這部大書,我感覺百讀不厭,常讀常新。
兒時讀父親,覺得父親是一部非常神奇的書。父親身材高大,休格健碩,能吃苦,不惜力。秋麥忙天,地里場里,絕對是一把好手。農閑時節,趕一輛毛驢車,走南闖北,拉炭販菜。那時候,雖說日子艱難,因為父親的能干,我們倒也過得安穩,兄弟幾個都沒有挨過餓受過罪。后來母親因患腿疾,臥床不起,父親就不能再出遠門,卻展現了他心靈手巧的一面。編籃織筐,精美實用,飛針走線,堪比巧婦。我眼中的父親,宛若神人,無所不能。
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漸漸讀出父親也是一部非常精致的書。父親是個完美主義者,耕耙田地,猶如作畫,線條均等,地面平整;播麥撒豆,對于田地的肥貧,心中有數,每畝地麥種誤差不超過半斤,豆種一坑四到六粒不等;日當正午下地鋤草,他說此時最易除根;裝車垛垛,必有模有型;揚場打落,必顆粒歸倉;所用農具,必稱心順手,就連他使用的鞭梢也經過精心編織的……
父親最講求完美,給我們也定下了諸多的規矩。諸如寫字時坐姿要端正,書寫要工整;作業本要寫完最后一頁,才能換新的;學期終了時課本也不能折角,更別說殘頁缺張了……因為此類規定,我和四弟受到的訓斥最多。有一次,我臨睡前刷牙,被父親看見了,他朝我大聲呵斥:大晚上的刷什么牙啊?你當自己是八級干部啊?
現在,我已人到中年,父親今年業已七十有三。重讀父親這部書,感覺有百般滋味涌上心頭。父親早已須發如雪,臉上寫滿滄桑。身材依然偉岸,只是背略有些駝,步履漸緩。母親去世多年,父親一個人過活,衣著依然干凈,床鋪依然整潔。在我們兄弟幾個的極力勸說下,父親終于肯將自己的幾畝田地讓給了大哥和三弟他們種,但他依然舍不得閑,有空兒就往地里跑,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幫襯著大哥三弟他們。
父親平時不愛言語,只有喝點酒后才會給我們講一些他的過往。所以,我每次回家看他,都會陪著他對飲幾盅,陪著他聊一些家長里短。眼前的父親,變得有些任性,有時任性地像個孩子,只為讓我們過得好些,他可以不顧一切,管它合不合理合不合法。因為,他的眼里只有我們,他的兒子們。
父親,是一部書,一部厚重的大書。我愿意傾其所有,將父親這部書續得長些,再長些。
臨江仙·父親
年逾古稀一老翁。秋月春風從容。一生滄桑隱褶皺。吃盡萬般苦,命途多蹇行。
艱辛歲月酬康健。感念天道尚公。性情木訥寡言語。杯酒長精神,方始健談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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