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筆之前有幾個晝夜的沉默。在沉默中過濾虛飾、繁蕪;在沉默中憎恨對孩子的埋怨和敵視;在沉默中品味同學們的笑與淚。落筆便成了生命凝成的赤裸文字。
短暫的一學期迎春而來,隨夏而去。回首春去春回、寒來暑往,扣問內心深處,我的心底留駐了些什么?在時間的流里,我似乎啥也沒有把握住,伸開雙手,兩手空空。可喜的是我擁有揮之不去的那一段段悲喜交織的情緒、那彩蝶撒落的濃淡相宜的花粉味道、那一抹抹溫柔的夕陽、那一串串銀鈴般的歡歌笑語……
那么,我到底是收獲了,還是失落了呢?我究竟最需要的是什么呢?莫非正是那一個個閃念、一道道孩子們在歲月中刻畫的痕跡。
四月三日,星期二,這天下午放學時,李雨珩同學突然從隊列中跑出來扭住我的胳膊“狀告”鄺宇:“他欠我的錢老是不還,劉老師,您看怎么辦嘛?”
“欠你錢,欠你多少錢?”我有些驚訝。
“欠我十七元……”說著,不爭氣的眼淚就要擠了出來。
“好啊,你什么時候開起了銀行,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我正想貸款呢!”
“不是我借錢給他,是上周他買了我的遙控車。那車原價二十五,我便宜賣他十七元。可他直到現在還不把錢給我,車又被搞壞了。你說我冤不冤?”
“原來你在同學中做起了生意,你沒有登記注冊吧?我告訴你,你這是無證經營。”我跟他打趣道。
“我不管!”他破涕為笑。
“那好吧,你不管,只有我親自出馬,破例為你催一回款。不過……”
“不過怎么嘛!”
“不過你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一、引以為戒,下不違例,并在全班當眾宣布再也不準‘私自交易’;二、允許他分期付款,兩月還清。”
“哦!”他點頭示意。
事情解決得很順利,鄺宇一天天從自己的零花錢中一毛兩毛地省出來,終于還清了那筆不大不小的債務。
五月二十三日,課間,胡瑞跑到我的辦公室要求調位。原因是桌子上的鐵皮前幾天掛壞了他的牛仔褲。今天他穿的是裙子,腿腿兒露在外面,又被劃了一道血痕。本來就很嬌氣的她,遇上這等事,哪里了得,哭喪著發起了牢騷:“劉老,煩死了!你看我的腿,好疼啊!我一定要換一個位置。”
“好啊!”我滿口答應,“但是,你得給這張‘調皮’桌子選個目標,你看該讓它去劃誰的褲管、誰的腿。”
她稍作沉默,隨即,臉上呈現出一絲苦笑,忸怩著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話--“我決定收拾收拾那張桌子,不忍心讓它再傷害別人”。
第二天早上,當我見到胡瑞時,我問他:“傷口好了嗎?”她微笑著告訴我:“當然好啦!不過,我對你還是有意見。那么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應我,還說些‘風涼話’。”
“你可千萬別怨我的風涼話,我的風涼話呀,真的很‘消炎’!不然,你的傷口會好得那么快嗎?”
“劉老,我真的沒有語言。”她說著、笑著,小臉蛋像盛開的牡丹。
五月×日,留意天色的人,恐怕還有這樣的印象--那天課間操時,天格外藍,云朵如雪。操場上的同學好多都為之驚嘆不已。操剛結束,同學們在我的周圍圍成一圈,一起仰望蒼穹,默默地由衷慨嘆:天湛藍,云清淡,好一幅天高云淡的畫卷!那一刻,我們的心完全交融在素樸無瑕的天幕里,沉浸在美侖美奐中。
……
如此這般的小插曲不勝枚舉。正是這些小插曲充實著我的心靈,讓我忘卻城市中的孤獨,逐出焦躁和喧囂。的確,只有府下身子來在與孩子的貼心交往中,才能看到生命的本真,從而分享生命之美。
生命如花,心境如畫。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澆灌著幸福的花朵,無時無刻不在裝裱著心境的畫廊。然而當幸福悄悄來到我們身邊時,是否都能及時抓住呢?相反,很多時候我們總顯得漠然,甚至將七彩陽光拒之于心坎之外,不知道幸福到底在哪里。難道僅僅存在于輝煌的成就中嗎?難道一定要屈從于世俗的種種預設嗎?難道必須以犧牲眼前的快樂為代價,疲于奔命去尋求鏡中花水中月嗎?
不,過去我們已經失去得太多、太多!盡量讓新一代去擁有原本屬于他們的快樂與幸福吧!沒有任何理由為了我們的功、名、利武斷地把孩子鎖進牢籠或者一棍子劈死。不要說“教育”這種特殊的靈魂工程,縱觀人類的所有創造,無一不是指向幸福和自由。然而,有許多人只關注創造結果有多么閃亮,總把希望寄托在明天。等到“創”得頭破血流之后幸福卻失之交臂。我倒不是宣揚享樂主義,只是希望我們都活在當下,尤其是對待我們活潑可愛的孩子,不可竭澤而漁、焚林而獵呀!
懷著這樣的教育心態,我常和自己的心靈對話:老師和同學同是美好大自然的一個個細胞,相依相偎,形如絢麗多彩而又易碎的泡泡兒在不停地跳動著,閃耀著。彼此都沒有棱和角,起起落落相互映照。偶有泡泡兒相撞,只需我們輕輕一吹,又都會毫不計較,歡快地翻飛。啊,對了!為師的一定要隨時調適好自己的心態,多用甜美去滋潤孩子的心靈。切記多一點開心,少一些煩惱;多一點幽默,少一些板滯;多一點理解,少一些格格不入。憑赤誠的心凝聚每份愛,用生命之火點燃顆顆心,讓教學洋溢著快樂,永不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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