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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小說的藝術特色分析
讀張愛玲的小說,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意象了。她的意象充滿了象征意味,有時一個意象象征了一個人物的一生,甚至整個作品的主題,一個個意象讓人目不暇接。張愛玲用她那才華橫溢的如神之筆,營造出了極為強烈的感性世界,在她豐富的意象間游刃有余,加強了作品的寓意。用意象暗示作品中的敘述視角,張愛玲以人物心理為依托創造出了獨屬于她的藝術風格。有時一個意象象征了一個人物的一生,甚至整個作品的主題。張愛玲用她那才華橫溢的如神之筆,創造出了獨屬于她自己的藝術風格。
張愛玲,現代女作家,筆名梁京。1921年9月30日出生于上海。其身世頗具傳奇色彩,父張志昕為晚清名臣張佩綸第三子,祖母李菊耦系李鴻章之女。她七歲開始創作,熟讀古典文學名著。父親給了張愛玲古典文學方面的啟蒙,鼓勵了她的文學嗜好;母親教她英語并在生活情趣及藝術品味方面給了她西式的熏陶。貴族世家的沒落、世事的滄桑,形成了她敏感、脆弱、悲觀的心理氣質。后來張愛玲又在中西文化交雜的香港接受了大學教育。因此,張愛玲的文化修養既有滿清貴族的豪華,又有西洋文化的時尚,中與西、新與舊的沖突及互滲,自然而然地表露在她的作品之中。1943年張愛玲回到上海,成為職業作家。以第一篇小說《沉香屑第一爐香》一舉成名。
張愛玲的小說創作具有在那個衰頹的時代所特有的悲涼和深刻的蒼涼感。這位天性內斂、不善與人交流的才女,在通俗與先鋒、古典與現代之間,創造出了一個獨特的藝術世界。張愛玲在她的小說里,站在女性的角度,用非凡的藝術表現力揭示那個時代背景下,女人生存困頓、無奈與蒼涼。對筆下的女性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我愿意嘗試分析張愛玲的一花一沙,并以此證明張愛玲的成功。
一、意象手法的巧妙運用
張愛玲鐘愛的意象很多,即使那些已經包含了一些設定的象征意義的傳統性較強的意象,不但營造出了極為強烈的感性世界,還加強了作品的寓意。張愛玲也能用她那超強的推陳出新能力,將這些意象營構得出神入化。同一意象的不同轉換間接構成敘述中的不同層面;張愛玲的意象充滿了象征意味,有時一個意象象征了一個人物的一生,甚至整個作品的主題。
1.太陽
太陽的意象在張愛玲的小說中也多有出現。
《金鎖記》中對太陽意象的書寫也不同,試看以下幾段:
這是小說的開端,太陽的意象把我們拉入了歷史的長河。正是人物命運的象征。
《金鎖記》中七巧的女兒長安因不能忍受母親的折磨,太陽的意象尤其多:
這時候出來一點太陽,照在房里,像紙煙的煙迷迷的藍;下午的大太陽貼在光亮的,閃著鋼鍋鐵灶白瓷磚的廚房里像一塊滾燙的烙餅。
太陽黃烘烘照在三人臉上,后陽臺的破竹簾子上飛來一只蟬,不知它怎么過了夏天還活著,趁熱大叫:“抓!抓!抓!”響亮快樂地。
小說幾次提到太陽,“正午的太陽”“下午的大太陽”,秋天里不該那么厲害的太陽,都給人生活的實在感。如果說《金鎖記》和《茉莉香片》中的太陽還沒有脫離開月亮的陰冷和清黑,那么在這里張愛玲是徹底地趕走了虛無,找到了生活的落腳之處。從鄉下走進城市的阿小是這樣,張愛玲也是這樣。而女性生命意義的悲劇性也在這里達到了高峰,這樣的意象旨在說明只有放棄所有對命運的努力,讓心靈完全被瑣事所占據的人生才是穩妥的。
2.鳥
張愛玲的意象充滿了豐富的象征意味,張愛玲筆下鳥的意象俯拾皆是。
她用如神之筆營造出眾多鳥的意象。如,“屏風上的鳥”是聶傳慶的母親馮碧落命運的象征。
我們可以看出,張愛玲頻頻以“鳥”為意象去描繪她筆下的女人。
假鳥為喻,在我國古典文學作品中是很多見的。張愛玲將女人、命運、飄忽的鳥聯系在了一起,描繪得凄美絕倫。
二、“有聲有色”的語言
張愛玲的敘述語言主動追求音樂美、色彩美,形成了“有聲有色”的獨特風格。
1.音樂感
張愛玲憑借對音樂獨特的體悟力,把對音樂的偏愛融入小說里,用語言直接描寫音樂本身。如:
一到了晚上,在那死的城市里,沒有燈,沒有人聲,只有那莽莽的寒風,三個不同的音階,“喔……呵……嗚……”無窮無盡地叫喚著,這個歇了,那個又漸漸響了,三條駢行的灰色的龍,一直往前飛,龍身無限制地延長下去,看不見尾。“喔……呵……嗚……”叫喚到后來,索性連蒼龍也沒有了,只是三條虛無的氣,真空的橋梁,通入黑暗,通入虛空的虛空。
這里,作者營造了一個極具象征性的意象,將流蘇的心境表現得淋漓盡致。
2.色彩感
張愛玲從小就有很高的繪畫天賦和繪畫能力,她在小說創作中巧妙地運用了色彩。
黑夜里,她看不出那紅色,然而她直覺地知道它是紅得不能再紅了,紅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窩在參天大樹上,壁栗剝落燃燒著,一路燒過去,把那紫藍色的天也熏紅了。(《傾城之戀》)“野火花”是《傾城之戀》中最精彩的意象,野火花預示了紅紅火火的“談”戀愛。火光一亮,在那凜冽的寒夜里,他(喬琪)的嘴上仿佛開了一朵橙紅色的花。花立時謝了,又是寒冷與黑暗……《沉香屑第一爐香》,此處,“橙紅色火花”的意象描寫很簡短,雖無細致的勾畫和渲染,卻生動而深刻地將葛薇龍的命運賦予了火花的象征意義。
三、通感運用
張愛玲小說中的人物的舉動、對話,甚至光線、背景都反映出心理的進程。張愛玲也最擅長以通感方式將聲音、氣味、色彩、觸覺等感官印象調動起來,或貫通,或跳躍,或糅合,或剝離,使意象更為新奇,更富于彈性。她還善于運用不同感覺方式的變幻,將意象的具體意義與抽象意義自由轉換、穿插,將意象中極微妙的情感色彩表現得更為立體。看下面的例句:
她(七巧)到了窗前,揭開那邊上綴有小絨球的墨綠洋色窗簾,季澤正從穿堂里往外走,長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風像一群白鴿子鉆進他的紡綢褂褲里去,哪兒都鉆到了,飄飄拍著翅子……前者,是《金鎖記》中七巧的愛情幻滅時作者所做的描寫,七巧與姜季澤的“決裂”,同時也是她對自己埋藏已久的愛情的訣別。這里的時間從一點擴展到一百年,強調了悲劇的延續與永恒。另外,作為一種傳統意象,本身就常常與“怨女”形象相關聯。七巧的“怨”就這樣一層一層鮮明生動地表達出來了。 后者,鴿子的意象是從七巧眼中出現的。遲來的愛情轉眼又無望,被她趕走的“壞男人”季澤卻被“白鴿子”這樣溫柔、美好的意象圍繞著,這是七巧對季澤身體的渴望,也是她對自己那種溫柔情感的既留戀不舍,又無法留住的惆悵。
以具體的意象寫抽象情感的例子,如下面的關于鞋子的意象:
地板正中躺著煙鸝的一雙繡花鞋,微帶八字式,一只前些,一只后些,像有一個不敢現行的鬼怯怯向他走過來,央求著。(《紅玫瑰與白玫瑰》)
兩段文字都出自《紅玫瑰與白玫瑰》,前者是振保一方面感覺到來自王嬌蕊(紅玫瑰)的誘惑,一方面深深懂得“這世界上有那么許多人,可是他們不能陪著你回家”,因而感覺到“一陣凄惶”,落葉那“沒人穿的破鞋”,是寂寞的、不健全的靈魂,只能踽踽獨行;后者是振保在同他的妻子煙鸝大打后的內心感觸,她的繡花鞋像一個怯生生的鬼魂,懦弱,毫無反抗力,然而既是“鬼”,就有著一種來自虛空,卻作用于現實的壓力。因此,第二天,“振保改過自新,又變成了好人”。
張愛玲是一個感悟型的作家,她幾乎沒有什么明確的理念介入創作,也不愿利用作品來說教或宣傳,她所熱衷于表現的主要是她對人生的切身體驗和感悟。通過她所營構的這些奇炫的意象,用豐富深遠的想象力,蒼涼悲壯的意境,犀利嫻熟的筆鋒,體現出她自己對人性的冷靜又痛苦的思考,飽含著悲劇美的生命之沉痛。我們明顯地感覺到了她是一個創作個性非常鮮明獨特的作家。她的小說,其藝術之深湛絕非一般流行作品所能比擬。張愛玲用她那豐富多彩、才華橫溢的如神之筆,在她的豐富奇炫的意象間游刃有余,創造出了獨屬于她自己的藝術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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