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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廢墟
城市在擴展,廢墟也在不斷地延伸,四月的廢墟一片生機,蛙,是這里的主角。
去年,在我的樓下出現了一大片的廢墟,從窗口向東望去,似乎顯得有點空蕩,除了一條水溝,一棵樹,和另一條水溝,其它全是一堆又一堆的瓦礫和泥土,空蕩之余顯得無比頹敗。有時臨窗而立,看著這片空地會隱隱有些擔心,不知為什么要拆了這房子,也不知以后要作什么樣的用處。只是這些,并不是我這等平頭百姓能了解的。很多時候一個城市的發展帶來的就是無限的擴張,而我們在看過第一片廢墟后變得越來越熟視無睹,。今天,第一聲蛙聲從這個廢墟中傳到了我的耳中時,我才記得,腳下出現一片廢墟有多么的好,東風徐徐,空氣濕潤,一聲聲的蛙聲聽得真切,仿佛把春天叫醒,并且把春天從眼睛傳到耳中,然后,順著經絡通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讓人回味,令人舒暢。
來到城區以后,很久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聲音,也許,是對蛙的一點殘存記憶,勾起了一些曾經過去的事。
這樣濕潤溫暖的天氣,真適合這個小東西的出現,若給它一點生活的空間,它一定會在某一個地方突然冒出來的,就像我的記憶,只要少許給我一點陽光,我就會從縫隙中穿梭,只要少許留給我一些呼吸的空氣,我就需要出現,像今天的蛙們一樣,在某一個角落,哇哇地叫出自己的聲音。
入晚,我的耳邊又傳來真真切切的蛙聲,好幾天我不覺得是真的,但又覺得不是假的。身在城區的樓房中,要有蛙聲實在是太難的事了,蛙難道是一種什么樣的兆頭?如果有這樣的兆頭,也不一定是壞的兆頭,因為蛙的歷史很是清白,而蛙又沒有一點讓人討厭和害怕的地方。
萬物都在復蘇,蛙自然也應該在這樣的春天里做一些自己應該做的事,即使是環境讓它們變得生存有點困難,但還是在一個小小的水洼中,一些青草地里,或許它們還是剛從下水道中冒出了頭,做一些對得起子孫后代的事。
此時,我的耳邊還是傳來蛙聲,真的,順著蛙的聲音,從朝東的窗口往下看,一片廢墟中,殘留著一條或者另一條水溝,蛙們從泥土中醒來,仿佛到了原始的世界,這已經不是它們所能想象得到的事,因為去年也是這樣的一個季節曾經在為生兒育女而煩惱,今年,幾乎得到了上天的按排,給了它們一個樂園。這是否是它們最后的樂園?我不知道,從年前傳來的消息說,這里將建造一個公園,要是這樣的話,蛙之幸,我之幸。若相反,忽然林立起一幢幢的高樓,那么,蛙,只能去投胎到下一個世界里。而我,如果是還有上帝照顧的話,毫無疑問還將在這里生活若干年,直到把我自己變成廢墟。
蛙,到底是你的命苦,還是我不合時宜?多少次,你曾經在我的手中翻來覆去地逃走,然后又被我抓住,有時,你的命運就纂在我的手中,但我也發過慈悲,想救你一命。
“三根青草救救命,三根青草救救命!”一群人圍著一只蛙,腳步在移動,嘴里默默地不斷地念著這句話,然而三根青草能救它們的命嗎?說來也是慚愧,它們本來好好地生活著,是我們把它捉來,并且弄了個半死,又用三根青草救它,此時,對蛙來說我就是一個制造災難也拯救它們的一個上帝,結果并非像我想象當中的一樣樂觀,我們圍著它,三根青草交叉放在它背上,然而,三根青草沒有挽救回這個很是脆弱的生命。這個過程有時很長,有時很短,有時每天在發生著這樣殘酷的事情,但,不是我們有惡意,我們在制造自己的快樂,我們在做一個儀式,在完成一個試驗,而犧牲的卻是青蛙,三根青草到底沒有什么魔力與能力能讓這個小小的生命去死回生?答案是否定的,偶爾,有一二只蛙帶著傷,一蹦一蹦地跳回水中,就會引來我們一陣歡呼,以為我們終究是拯救了它。
青蛙,我們叫它田雞,不知為何叫田雞我們卻不知道,從田里抓住它們就去喂家中的雞,以為這樣就叫田雞,但喂家中的鴨子就不很解釋的很通,也罷,不管它叫什么,反正大家知道這個意思就可以了。皮花青色的個頭較大的一種,我們叫它青蛙田雞,皮灰色的,個頭也較小的一種,我們叫它狗烏田雞。還有二種,一種是癩蛤蟆,它雖然是田雞們的堂兄弟,但待遇幾乎與青蛙有天嘗之別,因為連雞鴨也不歡迎的,自然不能引起我們的興致。另一種只生在深山水坑中的蛙,我們叫它“著尚”或“石尚”,到底是何種寫法,我并不知道,我只取了其音,但,這個音也不可能正確地表達,各地又有各地的聲調,或高或低或平,總之大概是一種石蛙,因為生在山中,以為金貴,把它們叫得也五化八名的,圖個價高。
淺淺的水洼里,一球一球的田雞子,隨著蛙的聲音而來到,這樣的情況尤其是在剛犁完的水田中出現,無數個小球連在一起,滑滑的,膩膩的,糯糯的,看著看著甚至以為是甜甜的。在水中,無論你的雙手用什么方法,它們都將從你的指頭的縫隙機靈地滑去,晶瑩的一個小球里面藏著一個小黑點,這個小黑點就是一個小蝌蚪,它們滑膩而脆弱,稍一用力,連成一群的小球就散成幾份,這樣的舉動不知是否對它們的生存帶來影響,但我覺得對它們造成主要影響的除了天敵與家鴨,我們不是主要的敵人,太多的時候我們玩膩了,可以玩別的游戲,當然天敵與家鴨也不會對它們成千成百成萬數量造成威脅,它們的威脅來自干旱,水田干了,它們的小球也失去了依靠的溫床,無可奈何地干癟下去,直至死亡。
干旱就像一只大磨盤,每年它在不停地轉,今年轉到這里明年轉到那里,對田雞來說是一個災難,但對人類來說也同樣是一個災難。說不定在長期濕潤的地區也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你轉上一回,讓你來個措手不及。近兩年,這只磨盤越來越大,是因為有人在推波助瀾。中國也是一只大磨盤,從一個伏羲八卦中我們應該早就知道這只磨盤遲早會出現在自己的頭頂,只不過人們并不在意,當廢墟出現的時候,人們才絕望地意識到這是不是我們最后的樂園?廢墟可以是人為的,也可以是天成的,我們所居住的地方是否能成為最后的樂園?如果上帝讓我們變成青蛙,那么這沒有不可能的事,但愿,這廢墟能撐起一片天空,或者肉食者們終究發了一些善心,把廢墟變成一個公共的天地,能讓許多個這樣的廢墟長壽一點,我想,蛙也應該在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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