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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難忘的鐵釬散文

時間:2020-07-09 13:21:18 散文 我要投稿

那根難忘的鐵釬散文

  一根鐵釬,比原珠筆要細一些,長度也就一米二、三;一端磨得稍尖,一端圈成了握環。不直,上面還有鐵銹和殘余的干水泥,一看就是用拾來的廢鋼筋制作的。

那根難忘的鐵釬散文

  這不是玩具,而是一種工具。一種可以讓風箱灶里的散煤燃燒起來,將飯煮得噴香的工具。九歲那年,當母親鄭重地將它交到我的手里時,那期待的眼神仿佛在說:家里的飯能不能煮熟,你還能不能將書讀下去,都要看這鐵釬,看你的了。

  我小心地將它接了過來,對它的丑陋頗有些不滿。拿著這樣的東西出去,肯定會被人笑話的。可是,母親囑咐的話卻在耳旁響著,看著她那嚴肅的臉,我突然覺出了鐵釬的沉重,重得我都快拿不動了。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一個普通的日子,無憂的日子提前結束,我知道,已經讀了三年書的我長大了。

  聽過母親太多的嘮叨,說人家的孩子都會一早起來就撿樹葉去,那些帶著芳香油的桉樹葉可以取代稻草生火,一年下來省下了不少的柴禾錢。我明白這是說給我聽的。

  很不幸我是家里的老三,也是第一個男孩子,按照“女兒要富養,兒子要窮養”的原則,九歲大于十五歲,也大于十六歲,于是,我就大過了十五、十六歲的兩個姐姐,成了必須要承擔家務的男子漢。

  不知多少次和識字不多的母親一起,計劃著家庭的開支。除去買回國家供應的生活物資,每天只剩三角的菜金。開門七件事中,至少有三件是要包含在這三角錢里的。記得剛開始幫著母親算帳的兩個月,母親都會要我重新計算幾次,期待著是我這個小學三年級的學生算錯了,家里的經濟狀況并不是這么糟糕,但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她只能悄悄地嘆口氣,將錢和票證都小心地收拾起來。我知道,她之所以讓我一個小屁孩知道這些,是要開始重用我了。

  于是,從九歲那年起,那根生滿了銹的鐵釬就成了我的新伙伴。無論寒暑,只要晨光將大地照得依稀能看出人的影子,鐵纖就如同一只晨起覓食的鳥兒,出現在宿舍周邊的田間地頭,一下下啄著,把厚實的桉樹落葉啄起來。待鐵釬的尖嘴聚集了幾片、十幾片葉子時,再把它們吃下去——往手柄處聚集。上學的時候,鐵釬自然就代替了鐵環,課間的間隙也會出沒于學校的小樹林中,繼續著早上的功課。沒有鐵環滾動聲音的陪伴,沒有陀螺旋轉的歡快,我的童年顯出了幾分單調,然而這種單調換來的卻是母親臉上漸開的笑顏。

  那時的風箱灶就壘在階沿上,旁邊的一只大包裝箱里,芳香的桉樹葉一天天在增加,一日三餐的生火都不能讓其耗盡。還能在積多了的某一天,能全用樹葉煮一餐飯。看著犧牲了睡眠和玩耍的時間拾回的落葉,就覺得自己在掙錢了。盡管這錢掙得那么艱難,一斤樹葉的價值只頂得上一斤稻草,而稻草一斤也就值三分錢。

  時間過得很快,我也漸漸喜歡上了這個新朋友。鐵釬穿插樹葉的聲音像是一首抒情的歌謠,我慢慢哼著,沿著童年的道路行走。鐵釬被我的手牽引著,無數張落葉用自己的軀體摩擦著粗燥的釬體,一點點磨去青澀,鐵釬慢慢變得順滑了,光亮了,如同家里養的那只剛會打鳴的公雞,羽毛漸次豐滿。當我終于發現鐵釬已經通體錚亮,樹葉上下滑動非常流暢之時,畫在門框上表示我身高的刻度又朝上竄了好長一節。

  那是一個星期六,下午學校照例不上課。周五夜里的一場風雨,成了母親催促我的最好理由。兩碗紅苕稀飯剛剛下肚,鐵釬就隨我來了一次遠足。父親所在的聯合倉庫同時引起了母親和我的關注。聯合倉庫占地面積很大,母親相信,偌大的院里那些高大的桉樹,足以讓我滿載而歸。與我同行的還有一只帶著根繩子的背兜——如果鐵釬穿滿了,就可以裝在背兜里,而那根繩子,則可以將可能拾到的樹枝捆住。

  那天的鐵釬的確辛苦,在雨后清新的和風吹撫下,鐵釬迅速地上下點擊,啄著滿地的落葉。也不等鐵釬穿滿了,只要有了十幾片葉子,就直接抹在背兜里。

  心被一種歡快激動著,滿目的'葉子都成了孩童眼里的金葉,每一片都彌足珍貴,都值得駕馭著鐵釬將它們拾取。背兜在不知不覺中裝滿了,人站進去,一次次地將其踏實,直到再也踩不動為止。鐵釬也穿滿了,為了防止葉子在行走時落下,便用一團半干的膠泥固定在了上面。更可喜的是那些被風刮下的枝丫,全被我拾取,撅成合適的長短,在背兜上形成了一座橫放的小山。

  母親的遠見再一次得到了證實,有了繩子的我對付那些樹枝就不再艱難。

  背兜太過沉重,只能將它慢慢挪到一個高坎上,再使勁兒背起來。桉樹的枝丫和葉片都帶著濃烈的芳香味兒,讓我感到每一個毛孔都染上了醉人的味道,連流出的汗都是香的。

  傍晚,我走出聯合倉庫的大門,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就有許多羨慕和贊賞的目光投向了我。

  天黑后好久,我才回到家里。見我背回了這么多的柴禾,母親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破天荒地給我煮了一只咸鴨蛋,當著對我的獎賞。我知道,那些樹枝可以代替寶貴的煤炭煮上好幾頓飯,而帶著油脂的桉樹葉足可以充當十天甚至是半個月的發火柴——如果母親不用它們替代煤炭煮飯的話。

  那天臨睡前,我小心地將鐵纖放在小床邊,放在一眼就能看到、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準備著第二天一早在母親的輕喚中應聲而起,開始新一天的勞作。那天晚上,外面有風響起。我的心再一次歡跳起來,祈禱著上蒼,再給我一次痛快淋漓撿拾樹枝和樹葉的機會,讓母親臉上的笑容持續得久一些,更久一些。而我,則在母親燦爛的笑容里欣慰著、歡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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