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一驚,人生過半散文

　　初中同學在微信上發來幾張我上學時的照片，感謝她幾十年里為我保存了一份美好的記憶。那時我十幾歲，青澀的模樣，齊齊的留海兒，深深的酒窩，大大的眼睛，怎么看都是美的。同事驚呼，你那時真漂亮！現在的我不漂亮嗎？話里有了自嘲的味道，自已都笑了。沒有那時純真，同事如此回答。

　　恰好讀到粱實秋的《驀然一驚，人生過半》:鐘表上的時針是在慢慢移動著的，移動的如此之慢，使你幾乎不感覺到它在移動，人的年紀也是這樣，一年又一年，總有一天驀然一驚，已到了中年。逐字讀下去，直擊內心。

　　三八節一起工作過的同事聚會，其中幾個人已退休。大家說好每年聚上幾次，感情不能斷，能在一起說說話不容易。退休的人不由說起又有哪個同事去世了，年齡并不大。聽著熟悉的名字，回憶曾經在一起的時光，想那人歸于塵土，大家唏噓不已，心情隨之沉重，飯菜在嘴里沒了味道，只剩下難以言說的滋味。舉起酒杯時，大家說著相同的話，好好生活，珍惜當下。

　　麗萍去世三年了，感覺好像昨天的事。我們一起工作十幾年，是同事也是好朋友。她走的那個夏天出奇的悶熱，讓人透不過氣。她和領導請假，覺得身上沒力氣，干不動活。她去了醫院，再沒有回來，只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

　　她是多年的勞模，性格溫婉，人又漂亮。修長的身材，長發飄逸，白皙的面容，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上天讓她的年齡定格在四十八歲。去醫院看她，聽她聲如游絲，與我說著她的愿望與不舍。我躲到走廊哭泣，世事無常，為何要帶走這美麗的女人，她對生命如此的眷戀。

　　她的葬禮顯得冷清，同事里只有我和另一個姐妹送她最后一程。不忍看她離世的樣子，卻又不能不看，從此陰陽兩隔，想她只能在回憶里。她窗臺上的花怒放著在風中搖曳，想她如花般美麗，卻在人生最飽滿的時候離開這個世界。

　　想自己已到中年，家里上一輩的親人不斷有人去世。悲痛難舍的親情，痛哭之后，強打精神，為離去的親人辦一場風光的葬禮，以告慰離世的親人。對親人的懷念，對死亡的恐懼，好久才能走出那陰影。

　　常記差自己的年齡，許是潛意識里不想接受那個數字，還有漸老去的心境。年輕的女孩如三月桃花，春天般絢爛的氣息感染著我，能想到的詞匯僅僅是風韻猶存，卻失了年輕的味道。

　　同齡人里常說的一句話，抓住青春的尾巴。那尾尖能給你的是什么？青春靚麗的衣服？一兩個月需要焗染的頭發？那意志堅強的每日里進食少的可憐的飯食，瘦下去的身材松垮，少了韻致。可誰又甘心呢？對美的追求與年齡無關啊，聽年輕女孩親熱的喊你聲阿姨，所有的熱情轟然倒塌。

　　年輕時我們不懂愛情。婚姻讓我們疲憊。各樣的故事便蔓延開來。把自己定為故事的主角，拼命演好故事里的角色，而后把自己定在劇情里，自己真就走不出來了。故事的結局往往悲情結束。人到中年，背負的道德，責任，義務，讓你只能在自己的城里困守，守著自己的城，燃一生的煙火。你以大無畏的精神沖出城，不惜頭破血流，卻發覺拼了所有得來的一切，結果并沒有想像里的美好。進退兩難里，憧憬的美好日子碎成一地雞毛。

　　每月微薄的工資讓人愛恨交織。急切切等它到手，各樣必須的花銷下來，它已所剩無幾。念叨叨下月里它早點來。好在到了中年，錢花的節制，懂得如何應對生活里突然殺出來的事情。心生安慰，房子不大，家人可安身。錢不多，日子還過的去。這種坦然到了中年才會有，經歷半生磨礪，懂的圓潤的面對一切。

　　我的一位網絡好友與我同齡，寫的一手好詩詞，自己的事業風聲水起。言語中那種灑脫讓人豁然心境，就有了親近，就有了相談甚歡。與她說起自己的心境，太過安靜，不免擔心自己會在安靜里脫離這個現實世界。靜是種修為，品茶讀書，你的世界不需要喧囂。她的回答靜的我的世界。陽光不夠明媚，也要記得微笑。她是陽光的，以一顆煦暖的心應對生活的磨難。微笑著看商海風起云涌，品茶，讀書，優雅，智慧，中年女人的美被她詮釋。

　　歡喜自己在中年還有簡單的快樂。春天里，看迎春花開了，菜園的春韭幾寸高了。夏日里，迎著陽光，走在微風里，感嘆歲月里依然美麗的自己。秋天看葉子黃了，在風中輕舞，與樹做最后的惜別。拾一片放進書里，我與它共藏起了一個季節。冬天里，靜依窗前，聽雪落的聲音。心在那一刻如雪素雅。

　　中年，人生的又一個開始。一路走下來，昨日風景已是記憶。

　　母親七十歲，用著和我相同的智能手機。住在村里，守著老屋，菜園。我們回家，總要教她上網。微信里就常看她發出的只有頭像沒有字的消息。母親從年輕到老從未停止對新事物的興趣。出去旅游，母親登不了山，在山腳下觀景。言之，我看到那山了。中年的我們有多少沒有嘗試？在中年能躍步向上的時候，敢對自己說，不是看山，是征服。

　　過了不惑，便知天命。清粥小菜，自家燈火。一壺茶，一本書。世界安寧。

　　讀一段文字:重回首，去時年，攬進風雨苦亦甜。讀無眠，聽盡春言。每天都是新的一片，不在清閑，望著灑滿月光的星星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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