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日子現代散文

　　牽牛花爬滿屋檐，微微晨光鉆進露珠子，晶瑩地從葉間滑落。拉開竹節布窗簾，伸一個解乏的懶腰，起床了。日子頃刻間凝在腮邊，閃著玫瑰一樣的光澤。

　　回頭看一眼，他無聲息地上工了，自己睡得沉，沒聽見一點動靜。洗漱完畢，桌上一大碗雞蛋炒飯被盤子扣著，掀開時，還冒熱氣。看一眼婆婆和寶貝女兒的屋，傳出均勻的鼾聲，讓她們再睡會吧。大口吃飯，又做好米粥，溫在鍋里。穿戴上工作服，圍上格子紗巾，輕輕地抓起那串招牌，奔大街口等活了。胡同里沙石小道彎彎曲曲，踩上去喳嚓喳嚓地響，炸油條的老倆口照例笑臉打招呼，嗅著油煙味，擺擺手，急急地走。

　　街口已聚集了一些人，趕緊跑過去，選個地方，攤開招牌。那被鏈起來的一塊塊小木板，分別寫著擦玻璃，刮膩子，噴漆，小時工等項目，盼著早點來人雇傭，才不虛度工夫。一個中年男子走來，杜大姐王嫂子們呼地跟上去，一會兒，開始討價還價，越吵越兇，男子生氣地抽出身來，看見路邊瘦小的我，沒好氣地問：你干不干這活？看一眼姐妹們不屑地散開了，堅定地說：我干。那人緩和了臉色，跟我來吧。在一個豪華社區的居民樓里，推開門時，眼前一亮，好大的房間。足足六個窗子，只是雜物凌亂不堪，灰塵粘滿玻璃和家具，廚房的排煙機、墻壁更是黑黢黢一片。三十元錢收拾利索，不干走人！男子冷冷地拋來一句話。自己愣怔一下，放下手里的家什，開始挪桌子，搬凳子，象陀螺般轉開了。汗水濕透脊背，衣服粘身，袖子抹臉，皺皺巴巴，一盆又一盆臟水沖進下水道，幾大袋子垃圾被請出門口，屋子經過一次浩劫樣地洗刷，仿佛水氣繚繞。白白的地面磚、排煙機殼象在光滑里叮當作響。男人笑開了花，三張十元票遞過來。長出一口氣，末了，拽著垃圾袋離開那家的門，已是下午三點鐘了。一元錢買兩個燒餅，邊走邊吃，仍去街口等著。陽光兀自地照著，溫暖著每一個角落。坐在馬路的水泥臺上，臉紅紅的，還在冒汗珠兒，心里卻暢快地盤算，再干一份活就收工。忽爾，靈魂象跳離了自己，遠遠地盯著這個小小的人兒，充滿朝氣，結實的手臂透著力量，舒展的眉毛上寫著情意。加油啊，日子就這么過，賺了錢，回家買米買油，孝順婆婆，供養女兒，他也會笑呵呵的。

　　一群大姐包了粉刷墻壁的活，這會兒正缺人手，喊了一聲，象彈簧樣蹦起來，跑著趕到。上梯子，抬灰桶，抹涂料，隨叫隨應，搶著干重活。天邊的云霞一片，火紅燦爛，愛撫著灰點漫身的自己，攜著疲憊，向前走啊，女兒準放學了。一進門，這丫頭嬌嬌地撲過來，跟著媽媽傾吐心里話，老師的幽默，同學的趣聞，十三四歲的想象，浪漫溫馨。耐心地聽，和氣地幫她排解苦惱。看著小辮子翹翹地模樣，欣慰地點頭，這么乖巧懂事，學習成績優秀，鋼琴已經過十級了，自己沒多操過心，想起來都幸福哇。他總是憨憨地傻笑，看著眼前的母子倆，從未發過脾氣，搬運工的活繁重辛苦，按月拿回工資時，如數交給老婆。婆婆閑不住，七十多歲了，眼瞅著秋老虎的天氣，幾塊錢買一袋土豆崽子，烀熟切片曬干兒，院子里白花花一片。

　　日子一天天地溜走，仍是奔波勞累。偶爾，攬鏡端詳，已是中年臉龐，卻沒印上一絲閑愁。老輩子人曾面向黃土背朝天地生活，我呢，花力氣吃飯，有滋有味，塌實平靜。那一日，已是父母官的女友，搖下車窗玻璃，憐愛地招手，一時語塞，分不清是感動還是慨嘆。

　　粗布衣褲笨底鞋，素面朝天，為了生計匆匆走過大街小巷，靚麗的女人掠過身邊，也曾心潮澎湃，卻依舊老形象。有時，靜靜地坐在街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期盼的眼睛，想象卑微的人會是我嗎？情人節里，一朵朵紅玫瑰飄蕩，在光鮮的城市浸了身心，染透了情緒。瞧，手捧玫瑰的女人含笑。忽然，被拍了一下，回頭望時，他來接了。一手拎著羊肉，一手緊緊地拉著自己，回家包餃子。依在他的肩頭，仿佛靠著一大束玫瑰，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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