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徙者的肉身之花散文
肉體適合用來消費。這句話有些突兀,但我有理由相信這是真的。——成都的夏天在美女發梢、胸口和大腿上完成,繼而是連綿的雨。秋天豁然開始。某一個清晨,我覺得了冷,在肌膚上好像無風之風,從皮膚內層向外吹。我兀自怔了一會兒,覺得說冷是錯誤的,這種感覺應當是涼,更有深入一層的意味,讓人一下子覺得皮膚原來是分層的那一種。
雨像是某種重復。有時候聽不到聲音,直等到樓上陽臺的水滴成串落在窗臺上,發出噗噗噗的碰撞聲。如此持續兩天,中秋晚上,一點月亮也沒有。半夜,雨再落下,把我從睡眠之中敲起來。拉開窗簾,路燈黃黃,雨接天連地,從高處,一味地在做下沉和自我摔打。
我莫名想到輪回這個名詞,古人之總結,往往建立在實踐基礎上的,有一些方法和理論性的東西,似乎出自他們“內心的科學”。在成都這些日子,我最大的變化是愛幻想和自言自語,經常為了一些很小甚至莫名其妙的問題自己和自己爭執不休。大到我管不著的世界大勢和國家社會,小到一個詞語,一種感覺,甚至一種奇思妙想,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甚或一粒微不足道的塵灰和一片樹葉。
我想,這可能是一個人待久了的緣故,天高地闊,更容易使人孤獨,而孤獨的另一個派生物就是幻想。西蒙娜·薇依說:“人以三種方式活著:思考、冥想和行動。”我也覺得,這種冥想明顯帶有自我矛盾與對抗色彩。比如對一句話,一個用詞,我一會兒覺得這樣正確,一會兒又把自己推翻。有一次,我想用“洶涌”來形容春熙路眾多美女肉身走動姿態,覺得很新鮮,可又覺得不大恰當,色情味道濃重,還是用“浩蕩”這個詞比較好。
通常,在網上看到一則消息,立馬就想做出判斷。比如郭美美事件,其實也沒有做更多的關注,但私下覺得:在這樣一個時代,在上層,物質的分配輕而易舉,不需要太多的勞動,再者,對于持有者而言,任何資源都可以通過并不莊嚴的方式進行多層次的劃分和獲得。
天涯網站說:一位大學生村官,其同為大學生村官的妻子懷著孕在邢臺人民醫院蹊蹺死亡。看標題,我就頭皮發奓,渾身跳出刀鋒般的冷意。觀者的第一判斷有時候會很客觀準確,若再仔細分析,作判斷時可能會變得猶豫。一方面對大的方面不敢確定,懷疑與自我懷疑的比例大,另一方面,對當事者的說辭也持不敢確定。
這是一個自律缺乏,他律無效的年代。就這些事情,我時常覺得:這是一個令人懷疑但又無從考據的時代,一切說辭都是浮的,你做出任何一種姿態,最后可能只是你一個人受傷,還沒有援手。這也是一個缺乏求證和被求證的時代,多的是聲音,但大都凌空發出,可以采信的、聽從的、行動的,可能也只有發聲者自己,甚至連自己都不會。
我為自己這種心態擔憂,懷疑自己罹患了某些心理和精神疾病。從初春到初秋,在成都大半年,我基本上一個人過。這種生活,有時是一種奢侈,一個人,也意味著一種“自由”,這種自由是成家后的第一次,其中還包含著一些逃逸意味。盡管自由通常是被限制的。對一個成年人而言,任何形式的自由也都充滿了自律意識,還有責任感。
當一個人成為集體和家庭的,這種限制便如影隨形,無可抗拒。
這一年春天,成都的冷我也是第一次體驗。因為住在一樓,窗外還有幾株樹,葉子常年懸掛,連僅有的一點陽光也給沒收了。一個人坐在房間,腳趾凍得要碎了一樣。身上感覺到的`那種冷,就像無數的小刀切割皮膚,不斷摩擦骨頭,心臟也像結了薄冰。在微機面前久了,必須開空調,是暖風,可我覺得那些暖意心懷叵測。
我一直不大喜歡夏天,但我喜歡大地上茂盛的植被。七八月的成都可能最熱,那種貼著皮膚燒火的感覺讓我煩躁。有幾次,走在路上,我忽然想,天氣變暖是不是因為水泥等東西鋪太多的緣故?一個明顯感覺是,走在泥土上,不覺得腳發燙,而走在水泥板上,很快會有一種被烘烤感。
沒事時候,我一個人到街上去,買衣服,吃東西,或者就是純粹的晃。至今去的地方屈指可數,比較熟悉的也只是文殊院、杜甫草堂、天府廣場、青龍巷、府河、太升南路、紅星路一帶。去文殊院最多,五塊錢票,有時候會在佛前燒一炷香,默念著,愿佛家佑我老娘、妻兒、兄弟一家和岳父母一家平安健康。然后插上,去后面溜達。看放生池的烏龜和魚,看傍晚的老人家們在亭子里看報紙、下棋。有幾次,胃脹得要爆破,就坐在文殊院禪房一邊石頭上聽眾僧梵唱。
很多次去府河邊喝茶,一個人,看著渾濁河水,只覺得萬般世事,滔滔不已,人心肉身,始終朝著消逝。日暮時分,華燈紛紛跳河,蚊子們在岸上與人爭奪空間。某一個晚上,我坐在那里,忽然有了寫詩的欲望。
這種感覺是久違了的。詩歌我一直以為隱蔽的、人與神靈通話的文體。遠古乃至后來的突厥、回紇等民族的巫師卜辭應當就是詩歌的最初形態。而卜辭的功用,是人向上天及其崇拜物致辭。我手機安裝了微博客戶端,每一有想法,就發在微博上。
如此持續到八月初,我仍舊抑郁異常,身體也出現了不好的癥狀,尿酸、甘油三酯等偏高,胃潰瘍更重。我想我必須回老家、見老娘和妻兒。要再這樣下去,會崩潰。一個人,有時候比一家人在一起時,還要負累與紛繁一些。這一點,絕不是生理問題。一個成年人最需要的東西不是物質多少,重要的是精神和心理上的安全、滋潤。
乘火車向北,次日在邢臺與妻兒見面,回到家里。南太行村莊的夏天氣候與成都的相差無幾,也可以用溽熱來形容。草木葳蕤,填充了村莊及其周圍的每一寸空間。
身體的不適感覺消失不少,躺在舊年房屋,或坐在陰涼中,我總是在回憶,往事紛至沓來,而且總是從人生最初的那些零星片段憶起。我還記得,很小時,父母帶我去村后一面山坡根部割草。他們把我放在對面坡跟下一塊大石頭上。大石頭有點傾斜,周邊因為雨水多而長滿綠苔。我可能睡著了,后來疼了,醒了,哭了。我落在下面一個石頭構成的凹槽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嗓子都快被噴出來了。母親跑了過來,用沾滿綠草汁的手掌把我抱起來。
是綠草汁液,那種味道現在我還鼻中留香。那也是一個秋天,我身上裹著半截子毛毯,尿騷味很大。母親重新把我放在石頭上,用沾滿綠草汁的手拍我胸脯。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我不要哭,繼續睡,她好再去割草。可我還是哭,止不住。后來我看到一個老爺爺,個子不高,頭發和胡子都白了,也在旁邊的山坡跟割草。他走過來,看著我笑。
是一根干透了的,發黑的荊條棍子,比針稍微粗點,扎進了我的手腕。幾天來,我一直在哭,誰哄都不行。左手腕也隆起了一個包,紅色的,還流膿。開始,我母親以為是從大石頭上摔下來扭到了骨頭,就把我放在炕上,用手掌搓,越搓我越疼。
我在母親和父親背上到了一個陌生的村子,在兩扇黑漆木板門里,一個老頭打著手電筒端詳我的胳膊。從里面出來,沿著山路往回走,還沒到村子,天就要黑了。在一道山溝里,我看到一棵高大的圓棗樹(可以作為砧木,嫁接之后開花結柿子),樹上圓棗很多。我說餓。母親把我放在地上,搬了一塊大石頭,朝樹上砸,圓棗噗噗落進草叢,母親撿起來,在袖子上擦了擦,塞到我嘴里。我說還想吃,母親繼續搬石頭砸,又幾顆圓棗落下。許多天后,風把玉米也自吹得有了刀子割肉的聲響。母親帶我去大姨媽家,的青石房頂上曬著紅柿子,門前樹上不斷有蘋果砸在地上。大姨媽拉過我的手,用針尖撥開結痂的創口,一股膿血泉水一樣冒出。母親用棉花擦了,再一細看,有一個黑點。大姨媽咦了一聲說,該不是扎了棍子吧?一邊說話,一邊用針尖挑動那個黑點,我疼得吱哇亂叫。不一會兒,黑點變成了一根黑色的細棍兒,高出創口后,大姨媽再用手指甲夾住,拔出一根兩個厘米長的荊條棍子。
我腦袋上也有一些傷疤,我沒有親自看過它們的形狀,甚至忘了定居在我頭上的原因。在鄉村,始終有一種仇恨傳統,這種仇恨代代相傳,傳播者自身將仇恨通過語言和實踐盡可能地擴散到家族每一個人乃至親屬們的血液里,使之同仇敵愾。我頭上的那些疤痕,大致是這種仇恨的結果。
位于右耳上方的疤痕是一位堂姐用石頭塊制造的。她長我七八歲,放學路上,她和她弟弟罵我母親。我反擊,她們打我,我一邊哭一邊搬起一塊石頭,要砸他們的腳,可又怕砸壞了沒錢給人家醫治,就把石頭扔在地上。他們頭先跑了,我一邊哭一邊走,一塊石頭從上面的旱地飛下來,砸在腦袋上。
還有幾個同齡人甚至比我大幾歲的人,也曾以同樣的方式,在我身體留下疤痕,最多的似乎就是頭部了。石頭挾著風聲,在腦袋上破開一處,鮮血懵懂一會兒,爭先恐后往外涌。要是沒有頭發,真的就像是迅速開放的玫瑰花,具有非一般的爆破力與生動感。
此外,我的手上、腿上和胸脯上也有一些疤痕,但與他人無關,有的是自己用斧頭鐮刀不小心割的,有的是被植物磕碰的。還有一個,是十多歲時患帶狀皰疹留下的,在腋下,他們不會出血,即使用針刺破,也還是清水,但疼起來無可匹敵,抓心撕肺。
晚上和妻子躺在床上,讓她看我小時候留在身上的疤痕,那些形狀不一的肉身之花,自己撫摸的時候,陣陣心酸。同時又很高興。我指著膝蓋上一個疤痕對妻子說,這是我十幾歲時替父親放羊在山上碰的。
當時,我一個人帶著一群對這一帶山坡已經滾瓜爛熟的牲畜們游蕩,莊稼漫山遍野成熟,糧食的香味攪作一團。羊只們可能知道,這是一年中最后的盛宴,搶到嘴里,就可安然過冬,要是身上沒膘,身體就會羸弱,再冷,會被凍死。有些羊只性情巧滑,一不注意,就溜到田里,吃蘿卜葉子或者玉米,還有谷子。父親作為放牧者,羊吃了別人的莊稼,別人不會怪罪羊,會把羊的錯加在父親身上。這是母親揪著耳朵叮囑我的。可羊們無視我的存在,眼不見就跑到田里,我撒腿飛奔去趕,腳下一塊石頭晃了一下,就把我扔在了亂石當中。疼,尖利的疼,肉體就像被分割了一樣。膝蓋上被一塊尖石割了一個口子,我還沒顧上看有沒有血流出來,就一蹦一跳地把羊只們轟趕出來。
想到這里,心里一陣發甜,要是再讓我回到從前,替父親放羊,我也愿意。緊接著是傷感,撫摸著膝蓋上的疤痕,總覺得那里似乎藏著一些鮮活的東西,像存儲器,將生命場景一一收攏,并以文件包的形式分門別類。可生活永遠是過去式的,幸福也是,美好更是。在人世,人最大的愚蠢就是不能夠及時有效體驗與享用美好與幸福,總是等到它們破碎和消失了,再不厭其煩地用語言、影像和文字追索重溫。
我還記起與父親的唯一的一次沖突。十多歲時,有一晚看電影回來路上,母親嘟囔我。我反對,很大聲。父親也呵斥我。我不聽。父親沖上來,踢了我一腳,我一躲,他的腳正好踢在我襠上。我疼而大哭。母親問我被父親踢到哪兒了?我不吭,只是捂著痛處。母親轉頭呵斥父親:沒地方踢了,你踢孩子那個地方?然后安慰我。父親抽煙,在椅子上坐了好久。
人終究是時間的消費品。這也是一個物質資源被極度消耗,肉身在精神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轉而被自我瘋狂開采和揚棄的時代。一個小民,他所能做的,就只是愛所能愛的,欲所能欲的。此外,一切都是虛妄。
從十八歲到三十七歲,在巴丹吉林沙漠近二十年,我明白:我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遷徙者。與在鄉村的歲月相比較,我的肉身逐漸發生變化,以前是枯瘦而健康,皮膚有彈性。再向后,肉身開始出現一些問題,且一年比一年松弛。最初幾年,剃須這項功課我還沒有開始做,二十四歲后,胡須茂盛不衰,三天不刮,就是森林一片。最可怕的是頭發,以前茂密細長,稍微長一點就自然打卷。二十六七歲,早上起來,頭發大把大把地掉,枕巾上也織了厚厚一層。
我沒有驚詫,也沒有醫治。我總是想,頭發掉了,無非使得自己相貌更丑,相對于生存和尊嚴,丑又算得了什么呢?邁出家門的那一刻起,我就拿定主意,此生絕不再回南太行村莊,哪怕在外面打工或者乞討。南太行村莊令我不可容忍的是,人無善心,暴力橫行。很多人即使吃齋念佛也不自察自省,且還有一種虐待同類以取樂的心理。
有些年探家回到南太行鄉村,總是很惶恐,到附近城市下車,回家的雙腿總是變得虛軟,心咚咚跳。有一次,我提著一只籃子刨紅薯,然后到池塘去洗,一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右小腿被一塊尖石劃了一道三厘米長的血口子。鮮血呼呼外冒,我用手掌捂住,撩清水洗,然后摘了一枚梧桐樹葉粘住。
當時,村里的幾個人看到了,一個堂伯及其老婆,一位堂哥,還有一位奶奶。他們只是看了看,然后繼續刨紅薯、割玉茭桿、拔蘿卜纓子。母親看到,一邊埋怨我咋不小心,一邊抓了白面,糊住傷口,又找了一根白布條纏上。這傷疤至今還在,形似僵死的蚯蚓。我早就忘記了疼,每次看到,腦海里就蹦跳出幾雙比早霜還冷的眼神。
若僅僅這些,我覺得也無可厚非。從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紀頭三年,每次回去,母親就給我講一些她和弟弟受毆打與傷害的事。有一次,母親被一個當過兵的堂哥追著打了一頓,原因很簡單,二舅的一棵柿子樹上柿子被人偷了,母親說看到那位堂哥天擦黑時去了樹下。然后,又說給一個當時關系較好的堂嫂,堂嫂又說給了那位堂哥。還有一年,弟弟為了捍衛分給的二分地,與鄰居論理,一個人還想詐唬詐唬。結果被人家一家四口抓住打成了腦震蕩,至今記憶力很差,算賬也算不清楚。找到派出所,派出所開始說要嚴懲,后來卻態度相反,不再過問。
此后我幾次回去,每一路過派出所,我都充滿了鄙夷。后看那堅硬的柏油路面,想起母親連續五次,步行十多里,頂著大太陽去找派出所要求公道處理的情景。
因此,我和妻子極力勸父母和弟弟一家搬走,且在西北找好了地方。可母親不,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我和妻子無奈,但探家的次數明顯增多。我漸漸發現,一個男人無論多遠,唯一能夠提供給他療傷與安妥的地方,還是故鄉的父母身邊。
在巴丹吉林沙漠那些年,肉身在黃沙粉塵中被損耗,生活卻發生著改變。還是單身時候,與幾個人同寢室。其中一個,家是附近酒泉市的,父親好像是一個官員,染上毒癮。他向我借錢,我把自己僅有的八百塊錢分兩次借給了他。不久,他被開除,我沖他要。我說我們家窮,你給我吧。幾近哀求。他拿起一個啞鈴就要砸我。我懦弱了,再也不找他要錢了。我當時想:我不能出問題,尤其是肉身上,向一個吸毒的人要債,且又是被開除了,萬一沖突起來,我再受些傷,小沒事,大了呢?我還是一個大小伙子,沒有成家,也沒有什么生存依靠,父母兄弟在鄉村,尤其是母親,有好多事,或許全部希望都寄托我身上,我要是出了問題,就等于害了一家人。
這是我唯一的一次妥協。2009年,我們在邢臺買了房子,打算2011年回去,不為別的,父親不在了,還有老娘和弟弟一家,我是長子長兄,要守著他們。到成都,也想了好久,但最終覺得,對親人好,不在乎遠近,再說,還有兒子的將來。
一個人到成都,開始也覺得了一種一個人的自由,時間久后,我發現,我對家庭乃至妻兒的依賴深切到了無法測量的地步。也常常覺得,妻子是母親和愛人的混合體,在我心里,她是最仁慈與可靠的,也是除母親之外可以學孩子撒嬌甚至出丑,且不被嘲笑的不二人選。
在忙碌當中,就又是冬天了,這一段時間,必須一個人在成都度過,自由而時常郁悶,還有些抑郁癥傾向,肉身愈發懶惰。上個周日,切土豆(這一直是我喜歡的,多少年來不曾厭倦)時,菜刀一歪,手指疼,一塊肉掉了,后來是血。我抽紙包住,去超市買創可貼。想到自己甘油三酯高,也曾問過醫生可以獻血不,她說恐怕不行。早上起床去衛生間,還想著:要是能放點血就好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沒想到中午就自己切了手指。鮮血流出,在白色的土豆條間,真像是一朵花,艷麗無比。用創可貼包扎了,還有血滲出來,也像一朵花。我想電話對妻子說,又怕她擔心。一個人坐著,腦子里飛旋起關于肉身的記憶。
我知道,每一次創傷都是肉身的一種歷險,而疤痕,很多時候承載了一個人肉身及其靈魂的某些歷程和體驗,盡管是一個人的,其中也隱藏和記錄了一個人背后的人群及其時代的某些影像,盡管它并不豐厚,也缺乏準確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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