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西風,蝶囈藍軒散文

　　蝶囈箋一

　　秋日午后，一條暗遞薔薇幽香的小徑，秋風勁舞，飄零的落葉打著旋做最后掙扎，驀地，一陣蒼涼凄愴洶涌而至，心臟隱隱抽緊，下意識撥動了那串熟悉的號碼，同時亦撥動了塵封已久的心弦。熟悉的音樂旋律，瞇著眼注視屏幕的雙眸，平靜的呼吸……

　　過了這么久，我仍執拗地相信：有些人會永遠植根在記憶里，即使忘記了他的聲音，忘記了他的笑容，忘記了他的臉，但是每當想起他時的那種感受，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是的，我，想你，我是真的想你了。一覺醒來，發現思念竟叫囂著挾持呼吸成了我活著的必須，此際，再去奢談忘卻放棄會不會很荒誕很無稽？無論未竟的歲月會累積多少蒼白與晦暗，我都會固執地打撈所有的惶惑、失落，尋一隅安寧，詩意地安放那些已然嬗變為甜蜜的荒涼和滄桑。就像花落于窗臺的無聲，我也許無法寫出更多溫情浪漫的文字給你，只是每一個轉身，都渴望下一個輪回，而我也堅信，每一個輪回里，都會有你。我不知道，上帝會在何時慳吝他收回賜予我們的美麗時光，只是我知道，這月色照亮了窗臺，滿目潔白，花落般安寧。

　　一枚紅葉輕盈如蝶，無聲無息地落在了窗臺上。小心拾起，對著日光細數清晰的葉脈，如同一條條橫亙在掌心的紋路，流年的風霜輝映著生命的滄海桑田，秋去春來，循環往復，無法選擇，無從抗拒宿命般的輪回。

　　蝶囈箋二

　　“你刻在我心上的那抹痕跡能劃出血跡。這話蝶兒也要記住了。”

　　“嗯，蝶兒記住了！”聽筒里，你如釋重負地長長吁了口氣，仿佛看到我在鄭重地點頭。

　　記憶中那些疊映著美輪美奐的回憶在盛開的花瓣中脈脈洋溢著寧靜、安然和知足。一陣暖流涌遍全身，我很慶幸得以聊藉文字，遙望審視生命的過往和來茲。想起了有誰說過，我們之間沒有未來，卻有著永遠的曾經。是的，曾經。

　　曾經：熟悉的岑寂，對望的冷漠，情緒的跌宕，思念的熬煎，理性感性的拉鋸較量，進退無著的悲苦，那些彼此折磨折騰的曾經卻被忙碌蓄意夸飾、遮掩表現為故作的輕松和淡然。

　　曾經：無法抗拒的親近，疏遠，親近，再疏遠……理性無法操控的循環往復，意念中的糾纏幾近蠻荒壅潰。跋涉于未知的路上，我似乎都忘記了自己到底要什么，由任懵懵的意識支配本真的感覺，一路跌跌撞撞。我該如何了然？我的在意，追逐，遙望，明月清風繾綣，連同驟然的冰火跌宕，是否都是由衷的表達？

　　我會隱藏所有關于愛和思念的字眼，也會收住前行的腳步，可是我的心不能。我在記憶里一直保持著對你呼喚的姿態，我在幻想與你目光對視的剎那，交換彼此所有的相似，這洶涌著的愛，注定會生成一種無邊的力量，請告訴我，除了文字，我該怎樣祭奠這一切？原本無意傷感，卻被這夜色漸染了愁緒。

　　彼時窗外月華傾瀉如水，室內昏黑奄奄，藉著月光，我把自己站成一棵樹，看著桀驁的靈魂恣意在回憶中浮浮沉沉，拒絕自在遨游，淪陷吧，即使沉溺直至窒息……

　　蝶囈箋三

　　季節再一次屈服于枯萎的時光，委身給寒風夜唳，煙火塵色。燈花瘦盡，又一宵。那些顛覆了傳統的華麗，逍遙到旖旎的幻境，逐漸零落成生命的風刀霜劍。薄暮時分，綠茶的清香微醺繚繞，若有若無。班得瑞的《寂靜山林》流淌，滑動在耳畔眉梢，輕靈的樂音浸潤著潮濕的心。長長短短，肥肥瘦瘦的往事，攀援著或高或低的樂音，緩緩走來，搖曳在如洗的夜色里，靈魂開始進行一次遙遠的旅行。

　　愛也是一場旅行，愛更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戰爭。相愛的雙方，以愛的名義用漠然、無視、甚至冷酷做武器，千方百計地運籌盤算如何贏得全部自尊才是最大勝利，相持之時便決絕地拿出殺手锏——笑著轟然轉身，貌似寬厚地留給彼此永遠的紀念品——咸澀的淚，撕心的遺憾，蝕骨的心痛，鋒利的回憶，模糊的雙眸……一場愛燦若煙花——悸動了心眉，璀璨了生命，完美了庸常的人生——這是上天賒欠給我們的幸福，償還條件是用余生來遺忘。

　　浮生若夢，往事如煙，轉眼白云蒼狗。一抹莞爾微笑，一句嗔怪調侃，一句善意譏諷，一聲本能的呼喚……幾番思量，百回夢縈，千般輾轉，萬般思念都化成了此際這一縷縷悠長、悠長的嘆息……

　　“想告訴你，君若不離，我將永不棄！”是的，造化眷顧，文字成全，機緣巧合，相遇相知，疏離也好，廝守也罷，微惜緣，微知福，微惜福，豈非罔顧上天美意？

　　四美具，二難并。人之一生，良辰美景觸手可及，難得的是一份與之契合的心情、心境。此際，蝶兒陶然于彼此光風霽月的磊落交談中，回溯原本相知短暫的流年歲月，愜意感受高山流水所帶來的一切，一切。心相憶，長相知……

　　蝶囈箋四

　　簡單地活著，不事觥籌喧囂，拒絕穿金戴銀，遠離名韁利鎖，唯獨離不開音樂和文字。很長一段時間被俗務羈絆著，深感渾身倦怠，力不從心，無奈亦無助。此時，恣意浸淫于妙曼而略帶悲涼的音樂幻境，心甘情愿地迷失于一份所謂的清醒，心境是別樣的云淡風輕、恬然自安，此等奢華，會不會是上帝的恩寵優渥？

　　關于人生的走向，我找不到令自己滿意并可以遵循的軌跡，聽憑心語由任靈魂自由真實的呼吸，在這塵世的煙色里，顯然也并非易事。那么我想做的，能做的——掙脫現實的道貌岸然，給尚未完全被世俗碳化的靈魂找尋突破虛假的小孔，讓自己在窒息之前，徹底地自由地呼吸，純粹的呼吸，還要躊躇遲疑嗎？

　　無法抗拒地走近，那些帶著體溫的文字，骨骨節節，錚錚作響。隱隱地流溢著人生的蒼涼，卻又那么蘊藉飽滿，飄逸靈性；沉浸，情難自禁；流連，無法自拔。一段照亮晦暗生命的文字孽緣！細節致命，致命細節。再一次轟然淪陷……你，深諳我，對你的文字零度免疫，你更懂我要的靈魂相吸相惜，只是傾心流淌，哪怕內蘊微乎其微。有一天，也許我會平淡地告訴你，我做到忘卻你，可是我卻做不到理直氣壯，因為我沒辦法徹底忘記你的文字。

　　子夜，路燈漸次熄滅，城市陡然陷入冰冷的幽靜。柔媚的月光，舒緩的音樂，窗外寒冷的路燈映照著厚厚的落葉，我在想象一片風霜染紅的秋林，是生命的殘缺成就了幻想時的美麗？月色再一次淹沒了喧囂繁華。星光擦著額頭從我眼前流過，扶眉靜思，三十幾個流年就這樣如水逝去了，真的緩過神來的時候，一切都在滄海桑田中失去了自身的分量，變換了美妙的顏色，唯一不變的是夜色中那個端坐如禪的身影，和那么多、那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今晚，心有痛，無淚，因為不悲傷。將往事連同深植骨髓的回憶從身體里抽離，封鎖在寂寞無涯的時間深谷里吧，然后平靜地看著它泛著幽幽的藍光，森冷地對著我冷笑。

　　暮紗撩撥著月華，蝴蝶蘭的幽香浮動在清冽的寒氣里，游弋于渾身每一個張開的毛孔中。腰有點痛，起身舒展筋骨，仰望窗外的夜空，偶有流星劃破岑寂，留下時空與視覺的遺憾，懸浮于底蘊厚重的如歌歲月里，將一份剝離的痛楚，無情地遺留給那些夜闌人寂尚在無眠的人們。

　　感謝你，小羿，你用潔白的靈魂，純凈的文字，如水的情愫陪我度過這個低調素淡的生日，物換星移，世事無常，這一時刻你帶給我的感動會溫暖我一生。也鄭重問候自己：“蝶兒，生日快樂！”

　　風聲嗚咽凄唳，西風半卷，昏黃溫暖的燈光，深沉而安寧天籟萬物，眸凝如水、素顏粉黛的我，細數著時光的沙漏從指尖傾瀉，看著方才用心掇拾過，曾經陪住我濡濕眼眸，此際卻愀然寂寥的文字——終于可以心安理得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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