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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遙遠(yuǎn)的記憶散文
八十年代,生產(chǎn)隊剛分田到戶不久。農(nóng)民們熱情高漲,每天喜氣洋洋。淳樸的鄉(xiāng)人點燃他們的激情歲月,醞釀他們的浪漫理想。未來的生活在他們眼中是明亮的,似錦的,因此,總會想方設(shè)法弄些娛樂節(jié)目,以渲染生活的多姿多彩。放電影便是其中之一。至今在我的記憶中,還存留著父輩們興高采烈的笑語。
我家離我們村部(那時叫做大隊部,很有點組織的味道)二、三里路。我家屋后一條土公路徑直通到村部。馬路兩邊栽有白楊。每到夏天,郁郁蔥蔥蒼翠的枝葉會伸到路中央,將整條馬路上空嚴(yán)嚴(yán)實實遮蓋,走在里面,很有點像走在幽深的叢林一樣涼爽。選擇這樣一個絕妙的地方放上一場電影真乃大快人心。
本家有一兄長,對放電影的技巧頗有研究。村中有好事者便請他來為我們放映。家家戶戶,有錢的湊錢,沒錢的湊糧,都來捧個場,保證每周至少一場電影。
夏天的傍晚,我們一群孩子們總是游離在田野或者稻場,就為了等待好消息。有時,遠(yuǎn)遠(yuǎn)地會聽到喇叭里突然間響起一段音樂,以《五月的鮮花》為多。我們的神經(jīng)馬上興奮起來。果然,不多一會,喇叭里傳來:“呼呼,呼呼”吹氣的聲音,有人清了清嗓子,大聲宣布:“今天晚上七點,在本村大隊部放映×××電影。到時大家自帶板凳。”如此通報三遍。《五月的鮮花》曲子便繼續(xù)重放。孩子們便歡呼雀躍起來,奔走相告。不多時,全村老少,人人皆知。在外干活的人們便草草收工,只為享受這一天最后的悠閑。
洗刷完畢,全家出發(fā)。父親扛著大板凳,我手里拿著小馬扎,屁顛顛,喜滋滋跟在父母后面。來到大路上隱隱約約可見那白色的銀幕早已高高地掛在路中間。銀幕是用繩子帶住,拴在兩邊的樹枝上的。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像是我們動手制作的簡易風(fēng)箏一樣。比較起來我們往往要慢半拍。因為等到跟前,就會發(fā)現(xiàn)電影不知什么時候已開放,要不就是黃金地段被人搶先占去,黑壓壓的鋪滿整個路面。埋怨必然少不了,父親便呵呵笑著說:“下次一定來早點。”
在看電影的當(dāng)兒,我還經(jīng)常會發(fā)現(xiàn)村里的某些青年很親密地坐在一起,或“嗤嗤嗤“地偷笑,或低頭竊竊私語。現(xiàn)在回想起來,尚覺有趣。寫到這兒,倒想起沈從文《邊城》里的儺送二老和翠翠。在一個寧靜的夜晚,儺送的歌聲將翠翠的魂靈在夢中輕輕托著,各處飄著,帶著翠翠采摘一把鐘愛的虎耳草。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們雖然沒有沈先生筆下的翠翠和儺送的朦朧和美麗,但若干年以后回憶起來,定然也有對電影的難以磨滅的甜蜜的記憶。
小時候的我仿佛既多才又多藝。父親清閑的時候最喜歡教我拉二胡。我倒“咿咿呀呀“拉得挺難聽,但也樂于參和在這種娛樂活動中。我家有個后院,父親的理想是將這一大片空地開墾成花園果園。于是我們仿佛看到春色滿園,秀麗可餐。嘴巴咂摸著桃李的酸甜。可是,果園花園沒做成,先變成了菜園。碧綠的蔬菜,整齊的菜畦,一方清澈的池塘將我家半包半圍,給人的感覺倒也神清氣爽。由此吸引了一幫長輩們各自帶著自己的心愛之物,坐在我家后院吹、拉、彈、唱,盡顯人生之愜意。
記憶尤深的一次也是在這個季節(jié)。我小學(xué)五年級還沒畢業(yè),不知何故輟學(xué)在家。某天晚上,幾個長輩帶著他們的行當(dāng)又來到我家后院撥琴弄弦。連父親一共五人,圍坐一圈。他們那天拉的曲子是黃梅戲《女駙馬》。年幼無知的我不會評價,只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其中一位嬸嬸笑呵呵走到場中,對著我們大聲唱著“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好哇,好新鮮哪……”嬸嬸的聲音很有親和力,感染力,有一種穿越時空的磁性。她邊唱邊做手勢,將駙馬的那份喜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但是當(dāng)時的我絕評價不好嬸嬸的表演,但還是呆呆聽著,入了迷。母親說嬸嬸原來就是生產(chǎn)隊?wèi)驁F(tuán)中的一員,曾經(jīng)扮演過女駙馬的角色的。哦!當(dāng)時的嬸嬸應(yīng)該是找到了年輕時的感覺了。
現(xiàn)在每次回家去,唱戲的嬸嬸見到我總會和我打招呼說:“老丫頭回來了啊?”然后必然要說到我小時候怎樣怎樣。
到底是怎樣的呢?我極力回想著。
我小時候應(yīng)該算是一個瘋丫頭,喜歡和伙伴靜一起去釣蝦。我的臥室的后面墻上有一個小小的兩扇窗,正對著床頭。本來是為了夏天睡覺涼爽而設(shè)計的,但是沒想到卻方便了我。暑假里,母親為了強制我午睡,總將大門緊緊插上,我夠不著,也沒力氣。某一天對著小窗,忽然心生靈感,計上心來。我決定從小窗爬出去。小窗剛好能容納我自由穿梭其間。于是乎,便和早已等候在外的靜捂嘴偷笑,蹦蹦跳跳向水塘跑去。
池塘里龍蝦特別多。炎熱的中午,它們大多就貼在青草或水中的枯樹枝上靜靜睡覺。我們屏聲靜氣,悄步走到跟前,拿出用麻秸做的釣竿,輕輕地送到蝦的嘴邊。哈!原來它們不是在真睡,而是假寐!誘餌還沒伸到跟前,它們就聞到肉香,一下子用前面兩只紅通通的大鉗子緊緊抱住,絲毫沒有想到我們的詭計。就這樣,它們便輕而易舉地成為我的甕中之鱉。我們不動聲色,依然故伎重演。可憐的龍蝦永遠(yuǎn)不知道我們所設(shè)下的“鴻門宴”,人類的智慧它們永遠(yuǎn)也破譯不了。當(dāng)晚霞鋪滿天空,當(dāng)田野里響起了牧童的短笛,這才知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家放牲口了。于是,背起裝滿勝利品的小背簍,凱旋而歸。
如今,那些純樸的鄉(xiāng)村氣息已離我遠(yuǎn)去,再也凸顯不出立體的美。我再不能夠在廣闊的田野中看電影,亦無法再次欣賞那些多才多藝的長輩們精彩的表演。帶給我童年的許多歡樂的池塘和龍蝦早已銷聲匿跡。一聲長嘆!我那遙遠(yuǎn)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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