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愛散文

　　簡陋裝飾的房間里面，陽光從窗戶透進幾束黯淡的光，蘇青坐在只刷了一層透明漆的木制椅上，瞅著鏡子里自己臉上的痘痘，想擠它兩下，又擔心破了相。就在前不久的晚上，蘇青跟一個久不聯系的男孩聊了起來。偶然的聚會之后，他們開始是在網上禮貌地寒暄，然后發現兩個人竟然非常相似，聊著聊著竟然成了每天的習慣。有一次通話，竟然長達兩小時，雖然中途因為信號問題掉了三次。為這事，她抱怨了太多次。她的家在一個小山村，除了家門口那條通往外界的小路，房子被群山圍繞，喘不過氣來。即使無線電波傳進來，也很是為難，七繞八拐傳進來只留下微弱的信號。這嚴重地消磨了剛燃燒起來的激情。所以更多的時候，蘇青跟他傳著簡訊。

　　“你真是我的知己！”那個男孩在電話里曾經這樣說。他好像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呢。他是蘇青小學的同學，叫楊晟。那時候他是個子最小的男生，留著小平頭，身材消瘦，看起來就是小小的。可是人小鬼大，他可不是什么安生的主。不寫作業都是小事，還天天溜到網吧打游戲，可讓班主任頭疼呢。批評他，懲罰他都無濟于事。但蘇青就不一樣了，她是學校出了名的好好學生，班主任的得意助手，怎么也不會跟他有過多少交道。好在后來他就轉學了，班主任又少了一塊心病。可是現在呢，上次看到楊晟，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模糊的小個子男生的印象了。

　　“近來都好嗎？”在歌廳嘈雜的環境下，他湊近蘇青的耳朵大聲地問話。蘇青一直關注著這個讓她吃驚的男孩子，高大陽光的形象一下子清晰地替代了在心里原有的那個楊晟。他的舉動吸引著她的注意，她看著他側臉的樣子，覺得迷人。現在他湊在她耳邊說話，她卻有點局促不安起來。“嗯，都挺好的。”她用同樣的方式回答他，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幾句寒暄之后，他走開了。蘇青一下子開心了起來，楊晟已經不是原來的楊晟了。

　　蘇青也不知道為什么開心，但是她喜歡上了跟他聊天的感覺。一到晚上，就開始盯著手機屏幕發愁，看到屏幕亮起，眼睛里就閃爍光芒。她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在跟楊晟聊上以前，她曾經也有過青春期女孩子內心的萌動。那是一個很幽默的男生，長得不算好看，卻也清秀。那個男生坐在她后面，天天給她逗樂，她每天都過得比以前開心。漸漸地，那個男生好像就在心里揮之不去了。但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揣著這樣的感情，還是每天笑得前俯后仰，只是再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怕眼睛會道出些什么。直到那個男生的座位搬到離蘇青很遠的地方，這份情也就慢慢蔫掉了。

　　現在，她感覺楊晟的影子開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了。在跟他聊上以前，她不是這樣的。閑暇的時光里，她喜歡看看喜歡的書，或者跟妹妹一起做做手工藝、打掃打掃衛生。在高考結束后，突然卸掉壓力之后，她也只是每天刷著網上的新消息，從不會等誰的消息。她是個朋友很多的人，可是不喜歡主動跟朋友們聯系，即使留下再多的聯系方式，在她看來，只是作為時間的紀念和想起時能夠聯系。她的觀念里沒有用過多的聯系來栓住感情的概念。也許是這樣，楊晟才更加走進了她心里吧。她覺得懂她的人太少了，而楊晟懂她，他們一拍即合。

　　可是，楊晟心里怎么想呢，蘇青不知道，也不敢猜測。在畢業前，有一次楊晟說要去她的學校看她，她期待了好久。在那個下午，她偷偷地捧著手機看他的簡訊，期盼著他的身影出現在學校的某個地方，而她可以飛奔過去見他，在學校的勵志園里，他們可以暢談一個下午！可是一場大雨澆滅了她的期盼。“在趕去學校的途中下雨了，全都淋濕了。”蘇青不忍心讓楊晟濕漉漉一身還跑過來，只好告訴他，讓他在學校洗個澡不要來了。然后那天，她郁悶了好久好久，想送給他的那本《人間詞話》被繼續擱置在課桌的一角。她本想看到他驚喜的表情的。雖然他只提過一次喜歡這本書，但她就記下來讓人幫忙買到了。可是楊晟卻沒能來。

　　后面，書總算是輾轉到了他手中，對于她的用心，他確實有驚喜。偶爾她們會通話，她會故意開玩笑聽他的反應，而他總像一個榆木腦袋，聽不懂她話里的玄機。就像現在也還是一樣，他們聊的越來越多，話題無所不及，她還是會專門找話讓他接，而他不知道是不懂還是裝不懂，不接她的茬兒。之前，她裝作生氣地說“以前追我的男生一點沒勇氣，都沒人當面表白！”他也只是無奈地表示贊同。

　　剛好昨天她有畢業班級聚會，既然出門，說不定有機會可以遇見楊晟了。但是白天并沒有她想象的偶遇，晚上很晚的時候，同學們還在歌廳里大聲宣泄。而家里人的電話已經催促啦很多次。“回來打電話，讓你堂哥來接你”她媽在電話里這樣說。她忽悠著，剛來沒多久就走，多掃興。但手機又亮了，只是這次是楊晟傳來的簡訊！“挺晚了，你回家我去接你吧。”楊晟居然要來接她回家！她心里咚咚直跳，待會要怎么開口說話呢？家里面怎么交代？她爸媽那個性子決不允許她自己一個人回家的！更何況她從來沒有在晚上出過門。

　　她猶豫要不要拒絕楊晟了。她是爸媽眼里的乖乖女，是容不得她不聽話的，更容不得她讓一個男生送她回家呀。可是她多想跟楊晟見面啊，哪怕只是待一會兒呢？縣城這邊對于家里人還是比較陌生的，也許堂哥會找不到地方吧。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她在她媽媽再來電話時有了勇氣。“我同學有車，送我回去，你們不用來接我了。”媽媽本來是不同意的，但她一再堅持，還是被她說服了。她被自己做的決定嚇到了，怎么會鬼使神差地選擇了讓楊晟來接她回家呢？

　　她在街邊上等他出現，他總是騎著一輛小電動摩托在大街上穿行，比汽車來得自由自在。夏天的風吹動她的裙邊，晚上有幾絲涼意。但他在一輛的士里探出了頭，“嘿，上車吧！”她告別朋友，坐進了的士。她一肚子都是問號，怎么叫了的士呢，這樣就太麻煩了。“我聽說你穿的裙子，坐摩托車不方便。”這是楊晟的解釋。什么時候男孩子能這么細致體貼，她心里暖暖的，害羞起來。不知道怎么跟他再說話，平時聊不完的話題，這下卻都像卡在喉嚨里出不來。

　　原來他只是把車停在了縣城的邊界線上，下了的士，蘇青就坐到了他的小摩托上。一路吹著風，穿著裙子的蘇青覺得涼涼的，可是她不敢太靠近楊晟，更不敢摟著他。楊晟在前面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她搭話，她也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著，就這么到了家。

　　第一次男孩子送她回家，她處在無比歡喜的狀態里。雖然回到家，就見到了她爸媽那副像有人欠了他們五百萬的臉，但她才沒有心思顧上爸媽的苛責，一溜煙就跑回房間去了。她像現在一樣坐在房間的木制椅上，看楊晟傳來的簡訊。他已經到家了。“這沒意思，接你才用了十分鐘哦。”蘇青摸不著頭腦這話是什么意思，想起剛剛在下的士時，楊晟一再要求一起吃個夜宵再走，可她怕家里人等得太著急就拒絕了。她也想多跟他待一會兒，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呢，就像蜂蜜柚子茶一樣，酸酸甜甜，又暖暖的。但是家里爸媽的威嚴她也不得不從。長這么大，她還不知道怎么跟爸媽吵架頂嘴呢，這一次已經違抗了爸媽的意旨，怎么還敢多逗留呢？可是，楊晟的話讓她覺得很著急，但心里又有幾分猜測的欣喜。

　　“花的時間短不好么？”“可是我想跟你多待一會兒，十分鐘太短了！”她想起了楊晟的動作，分明是想讓她抱著他的腰的。此刻，她竟然笑出了聲。

　　“小青，想什么呢，這么高興？”媽媽問。

　　“嗯……想到昨天晚上她們說的笑話呢。明天隔壁學校有歌唱大賽，我同學邀請我一起去看，可以么？”

　　“要到多晚？”

　　“不會很晚的！而且很多朋友都在。”媽媽勉強同意了。這是剛剛收到的楊晟的邀請，他們學校有歌手大賽，他邀請蘇青一起去看。蘇青本想媽媽又要發難阻止，沒想到竟然答應了，到底是高考結束了。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臉蛋，不是做夢，就是臉上又多了一顆痘痘，像跟她在挑戰一樣，鼓得老高。

　　但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好像就要發生了。楊晟邀請她一起去看歌手大賽，她怎么也沒想到。雖然他總是會說“你出來跟我去玩吧”，但她覺得很尷尬，而且家里是不允許晚上外出的。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她可以早早的出門，跟他去他的學校逛一逛，聽音樂，多美好的一切啊。

　　她就這么期待著，一天都這么高興。“姐，你樂啥？”“沒啥”“你有秘密，我知道。”“別亂說！”她呵斥著妹妹的亂說話，卻又覺得妹妹說的沒錯。她巴不得時間快點過，明天快點到來。

　　晚上蘇青做了個夢。夢里，在歌手大賽的觀眾席，他們歡呼雀躍。楊晟牽起了她的手。

　　夢醒，蘇青就出門了。不過跟著蘇青一起的還有她的媽媽和妹妹。她小心地藏好自己的心事，心不在焉地陪著一大一小逛街。等她們回去，她留在街上的姑姑家里，等楊晟的消息。陽光很好，燦爛得像花苞就要爆綻開。她不時地低頭看看手機，看屏幕有沒有亮起。

　　她覺得有點晚了，可依然沒有楊晟的消息。他不像是失信的人，這是他主動邀約的呢，怎么會不算數呢？看著外面已經接近黃昏，姑姑家做工的人都下班走了。蘇青一個人等著，想起曾經自己一個人等車，那天等的很難受，但現在一點也不比那舒服。等待總是折磨人的事情，但比這更折磨的是等不到你要等的人。等不到車的時候，蘇青還能比較淡定，可此刻她七上八下的心情都寫在了臉上，在客廳踱來踱去。外面的小孩子怎么鬧騰得那么開心呢，惹人煩！

　　手機鈴聲響起，是楊晟，卻不是好消息。“歌手大賽臨時取消了。”蘇青一下癱坐到沙發上，怎么會取消了？她盼望了好久好久，做夢都想著，怎么可以說沒有就沒有了呢？她好生氣，就很氣地回復了他。她好不容易才出來一次，說好了的怎么突然就變了呢？

　　“那我們去看電影吧？你在哪，我來接你。”啊，看電影？這樣的變化讓她暈頭轉向。看電影要好久好久的吧？回家晚了，即使免得了爸媽的一頓臭罵也免不了難看的臉色吧。可是錯過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嗎？看電影的誘惑太大了，長這么大，她還沒有正經去電影院看過電影，更何況是跟楊晟一起啊！可去了的話，要怎么跟爸媽交代？他怎么總愛出一些難題呢？

　　但蘇青還是決定再勇敢一次。她飛快地跑到了約定見面的地方。楊晟還是用那輛小摩托馱著她到了一家小飯館。“吃完飯，我們就去看電影！”剛剛才做的決定和兩個人的獨處讓她有些緊張。看著楊晟細心地點菜，然后盛飯、舀湯，狹小的空間里，楊晟靠她很近很近。他還是如平時聊短信一樣，跟她聊著各種各樣的話題，像個孩子。她也慢慢地放輕松了。以至于媽媽打電話來的時候，她很利索地說明了緣由。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甜甜的暖暖的幸福感，她感到滿足。這個小小的空間里，只有她和楊晟了。當他夾著菜送到她嘴邊時，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她感到無法言說的情感，有女孩子的羞澀，卻又覺得甜蜜，吃著吃著，就掛了一臉的笑容。

　　在電影院，楊晟給她買了一大桶爆米花。她捧著爆米花，一邊看著電影，不忘記把爆米花往他嘴邊送。而他也挺配合地張嘴。電影情節有點老套，她卻看得津津有味。在他的身邊，她只想自己更嬌小依人。平時自己可是個女強人呢，現在卻已經不能再溫柔了。這樣的變化，連她自己都覺得吃驚。也許當身邊是對的人，只想極盡溫柔以待吧。她享受著這樣的相處，把嘴里的爆米花嚼出了快樂。

　　楊晟還是用他的小摩托送她回家。快到了，他卻突然停下了。他從車肚子里拿出外套穿上，“有點冷”，他說著，“這么快就回去么？”她被這突然來的問話搞懵了。這么晚，天這么黑了，難道還要留在外面不成？再不回去就要給爸媽狠狠地罵一頓吧。他在想什么呢？他靠著摩托坐下，拍拍旁邊讓她也坐。剛靠下，就被他飛快地啄了一口，“我喜歡你！”被這突然的告白驚到，她竟一下說不出話，也不知要怎么辦。如果前面是緊張不安，此刻就只能用慌亂又暗喜來形容了。她努力地想說些什么來緩解尷尬，最后卻只是帶著一臉驚愕，吐出一句“送我回家吧”。

　　回到自己房間的蘇青，摸著自己的臉頰，不禁淡淡地笑了。原來是愛啊！明天的太陽一定會更燦爛，今夜的夢也一定很美很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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