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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愿得君心似妾心為題的情感散文
詞譜的第一頁,翻開只有這么些許字。
愿得君心似妾心,不負相思。
大漠風沙。孤煙落日。這恒古不盡的荒涼,我已看了三年。
三年,足夠讓一個人遺忘掉許多事。我已漸漸遺忘掉自己曾見過怎樣的風景。漸漸遺忘我曾有過何樣的過往。
原來,有些事,終是可以遺忘的。
我是一個刀客。當然,你亦可稱我殺手。不過,并不是所有的生意我都接。用道上人的話說,我是一個很有原則的殺手。( 文章閱讀網: )
姑姑曾說,這世上,總有所為,有所不為的。
她若知道,我現在在干這行,定是萬分難過。我不希望她難過,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努力地堅持著某些原則。
雖然明白,這亦只是徒勞。
我也快遺忘掉姑姑的模樣。只有每次翻開詞譜,那江南煙雨的氣息氤氳不散,才會有那么些往事,侵蝕心底。
愿得君心似妾心。不負相思。
那些我無法參與的舊事,逐漸演變成心上的執念。原來,有些事,終是欲忘,難忘。
我是被姑姑在雪地里撿回養大的孩子。
那個冰冷的雪天,我已被凍得快喪失意識。白衣女子踏雪而來,雪白的發絲在風里似飄蕩的羽翅。在那一刻,我恍惚地覺得自己已然死去,得見仙子。
后來,我承了女子的姓,單名一個天字。這個偶遇的女子,從此我喚她姑姑。
她教我練武習字。視如己出。在幼時我的眼里,她幾乎無所不能。
姑姑一直獨居。她不愿被人打擾。我們住在山間僻遠的竹林里,相依為命。
只有一個人來看過她。那是個很俊朗的男子。看向她的眼神情緒復雜。那時的我還看不明白。不過我很喜歡把玩他的腰牌。展翅欲飛的雄鷹。真實得像要從木刻的紋路上飛出來。
姑姑卻不喜歡那東西。有次無意被她瞧見了,她突然惱怒地對那男子說,我與你早就無關,還留著這個有什么意義。
崇塬,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不必再來看我。她抱起我進了屋,把他關在門外。那天的風雪很大,我看著那男子呆呆的站了一夜。從此后,他再沒來過。
姑姑一向是這么冷淡的人。關于收養我,原因一直未明。
大概是仙子動了一次凡心吧。所謂寂寞,是誰也抵擋不住的荒涼。
只是,很久后,我才知,我是她此生所有過的第二次世俗的想法。
在她的心里,我一直都只是第二。
從我十六歲開始,姑姑便逐我下山。
你去吧。一切,好自為之。
我一直望著姑姑的背影消失在那漫無邊際的竹海里。消失在淚光里。就這么,我開始了我的闖蕩生活。
我知道,姑姑的身子一向不好。未老先白的發。蒼白幾乎透明的面頰。偶爾她還會咳血。
我想留著照看她一輩子。雖然她不是我娘,這么多年來,我卻一直把她當親娘看待。
但我不能違背她的意愿。所以,我一直都未曾離開江南。我常悄悄潛回那里,看窗前燈下姑姑的剪影。落寞,寂寥,有種悲涼的味道。
那日,心里總有隱隱不祥的預兆。我慌張地趕回去,遠遠的,就看見沖天的大火。
姑姑,姑姑。我運氣狂奔,淚肆意縱橫。我突然發現這條路好漫長,長得我怎么也到不了盡頭。
愿得君心似妾心,不負相思。明明是那么遙遠的距離,我卻清楚的感知到她的聲音,潮水般悠悠而至。一遍一遍的,糾結著我的魂。
等我趕到,大火只余一片廢墟。除了鐵盒里那本姑姑視若生命的詞譜。
愿得君心似妾心。
我一直都相信,姑姑還存活于世。我游歷大江南北,誓要尋找她。
進入沙漠時,我看過一次蜃景。
于是。我住了下來。
春
我也有過一只洞簫。在漠上一女子所送。
那日,我正仰望那無盡的蒼穹。沒活的時候,我便是這么打發時光。
一女子御鶴掠天而過,落入我漸漸酸痛的眸中。我從未見過那么大的鳥。至今為止,在大漠里,我見過的也只是烏鴉而已。
她用一只洞簫跟我換得一壺水。那是只成色不錯的玉簫。碧綠通透。我想大抵也值了,便換了壺水與她。大漠的水,可是有著堪比鮫淚的價值。
人和物大概有緣分的。我一直這么認為。所以,我從未以用了一壺水只換得一只簫而后悔。不過,我想她下次來,我定還愿意,用一壺水跟她換取那只鶴。
每次握著簫,我都容易想起另一個大漠里的傳奇女子。她叫慕容若蘭。
浪跡沙漠的人大抵都知道這個名字。雖然,二十多年前,她便已失音訊。
那可是大漠的守護神呢。剛進大漠時,一群偶遇的人,圍于篝火邊,那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叔如此評價。他那早被日頭曬黑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竟有著沉醉般迷離的神情。
傳言,慕容若蘭曾一人一簫,掃平了附近最厲害的一群馬賊。沒人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場惡斗。那群馬賊無一生還。慕容若蘭的名字,也因此,銘刻在大漠每一個人心上。
慕容若蘭從天山而來。她的身世及師承,全無所獲。且行蹤飄忽不定。面上總蒙著雪白的面紗。她的容貌,成了當時每個沙漠旅人最愛探討的話題。每次馬賊出現,總少不了她的身影。那。段時間里,沙漠是安定的。過往的商客,或多或少地受過她的恩惠。而馬賊,也沒敢再犯。
她可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子。可惜,姑娘走了。這幾年,沙漠也就不再是那么太平了。大叔搖著頭可惜的說。小伙子,一個人要萬事小心。
我自是無謂。對自己的刀法,我向來有這樣的自信。只是,總覺得這沙漠像是少了點什么。
這是一個需要傳奇的時代。
提到慕容若蘭,人們定會想起另一個名聲顯赫的人。歐羽天。
天下唯此一姓的歐家,世代善于經商,富甲一方,在中原,有著響當當的名號。與之堪比的,只有淮南竹夕島以奇方異術知名的箜家。
那年,歐家少主歐羽天攜商隊回歸中原。他們低價購得大批玉石。翡翠瑪瑙。金絲白玉。琉璃夜光杯。其中最誘人的要數那七顆一般大小的夜明珠。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的貨色。
有大批馬賊盯上了這批貨。利欲蒙蔽了他們的心,他們似乎也忘了,那個叫慕容若蘭的女子。
不過,卻還是遲遲沒有動手。一路上各批馬賊斗來斗去,死傷不少,到最后各方首領才算是達成一致。當然,這亦不過是妥協之策,各人還不都是各懷鬼胎。
因著這一路的平靜,商隊的警惕漸漸松懈。馬賊們覺察出了這個好時機。他們定好時間,準備著動手。
慕容若蘭沒有出現。馬賊們偷偷潛進商隊駐扎的領地。夜空下,每個人眼里都是掩飾不掉的爍爍亮光。
可是,大家都沒料到的是,歐羽天竟是隱藏的高手。那猝不及防的一族頭領,被他一劍斃命。人群有些怯了,卻還是抵不過金錢的誘惑,只那么一瞬,一窩人又毫不畏懼地殺將上來。
再勇猛的人,也有體力透支的時候。侍從一個個在身邊倒下,歐羽天心底泛起無力感。視線開始模糊,劍卻毫不遲鈍地揮出。
悠悠簫聲響起,歐羽天突然覺得恢復了斗勁。莫邪劍于手中長鳴,劍氣瘋漲,直亮透大漠濃墨的天空。
就這么,歐羽天與慕容若蘭相識,相戀了。當時,這成了江湖里屢屢勝傳的佳話。
然,數月后,歐羽天迎娶箜家大小姐,而慕容若蘭,下落不明。
十年前,歐羽天亦失蹤。聽說,而今他正與慕容若蘭浪跡天涯。
世人老愛在傳奇的最后,添一個美滿的結局。而我所知,卻不是這般。
我見過歐羽天。那日他獨自穿行于沙漠。若不是那把莫邪寶劍,我定不會把眼前這須發斑白滿面風霜的中年漢子和那傳說中的英俊少年聯系起來。
長年游走在沙漠的人,都會有高于常人的警覺。他覺察到我的目光,望了過來。接著,他問道。慕容若蘭是你什么人?
我望著他,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把你的簫借我看看。他看著我,眼里有看一位至親的慈祥。
我從懷里取了簫,遞與他。
怎會在你這里?他撫摸著簫,宛若撫摸著情人的面龐。看來,這只簫,與他有莫大關系。
一個女子送的。幾天前,她向東南方去了。那女子莫非是他一直在尋找的人?可是依稀記得那女子也就十六七歲的光景,慕容若蘭,應也和他差不多的年歲吧。不過,我還是告訴了他。我明白,找一個人,是很辛苦的事。
謝了。他慎重地把簫遞還給我,然后向東南方去了。
夏
夏天的沙漠,是少有人煙的。灼熱的天氣,常人難以忍耐。不過,我清楚這附近每一處水源,所以,倒是無妨。
斷斷續續地聽到過許多關于慕容若蘭及歐羽天的片段。這些悠久的往事,總能給這枯燥的生活增添許多樂趣。
有位中年商人,他每年在這個季節都要帶一批貨物穿越沙漠。這個季節少有馬賊,我很佩服他的這種決斷。跟他處得久了,才得知,以前他是在琉國做官的,護送文馨公主離國后,便沒再回去,做起了商人。
在塞外住了這么久,這個文馨公主我倒也有所耳聞。公主自幼有疾,生命得靠藥物維持。公主一直向往著宮外的生活,常常偷溜出去。王猶為疼愛她,連私自出宮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的默許了。
卻不料公主愛上了一個中原人,王開始亦是大怒,但還是對愛女無措,也便準了,還遣人送了大批嫁妝去。
但不知為何,送親的隊伍卻接回了病危的公主。王費勁心機,總是讓公主拾回了一條命。從此后,公主再未出宮,也再未聽說過她的任何消息。
每個女子都是一個傳奇。于心底,我很是仰慕這些敢愛敢恨的人。
我想,商人也許對公主是有情的吧。不過,我并未問起。
我用水源跟他交換的故事,是關于慕容若蘭的。
那次,遲遲才出現的慕容若蘭,成了大家發泄痛恨的矛頭。對于這個大漠的女神,他們報以莫大的期頤,卻仍讓他們失望了。無數譴責響在她耳后,全然不近人情。
而她面不改色地輕步而過。只有到歐羽天身旁時,她頓了一下。你還好吧?
歐羽天受了很重的內傷。但在那一刻,用劍支撐著身子的他卻笑了。這個問題,該我問姑娘才對。
哦。她沒有轉身地徑直向前走,長長的面紗在風里誘人地晃蕩。但是,眼尖的人還是看見她軟肩輕輕抖了那么一下。
以簫御神,姑娘的功力確實難得。但是,這卻是尤為耗神的一舉。你的傷,應比我更重。歐羽天強撐著站了起來。而且你的氣息雜亂,應是從另一場廝殺中趕來的。做眾人的女仙,這樣,不也太累了么?
用不著你費心。我的事自己會處理。只見她輕衫一晃,人已憑空消失。
歐羽天苦笑著,接而內力不濟,栽倒在黃沙里。
在聽到眾人驚慌地喚著少主時,離去的她心底沒由來地一陣心悸。
情之一物,本是不由人的,神仙大抵也逃不過吧。她留了下來。
你醒了?輕柔的聲音響在耳際。睜開眼,他竟模糊地看見白紗蒙面的女子,不是慕容若蘭又是誰?
不是走了嗎?他笑了笑,難怪昏睡中好似聽得簫聲響了一夜。難不成你舍不得我了?
她絲毫不為所動。真是比冰雪還要冷淡的人。
兩人的身子漸漸復原。卻也是到了分手的時刻了。
你可以留下來么?他問她。
風很大,她的面紗在風中搖搖欲墜,卻還是沒掉下來。
這個,作紀念吧。簫遞到他手里,她轉身走進黃沙間,頭也不回。
歐羽天失望地回到商隊中。是逗留得太久了。他整整神色,沖一干人道,明天啟程。
第二天仍是大風不斷。黃沙飄飄。歐羽天躍上駱駝,望了望她消失的方向,心有惆悵。是動了心么?韁繩一揮,調轉過頭,他領著隊伍毫不猶豫地前行。
然而,在轉過身的那一刻,那白衣女子,赫然于隊伍前面,眉眼間全是笑意的看他。
他亦笑了,并向她伸出手去。那一刻,白紗墜在風沙中,傾倒他心里的城池。
他們一同去了江南。
還是沒有結局。我失望地踱回家。
離家不遠處,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月光之下,有紅衣的美貌女子提著一壇酒暢快豪飲,一旁還翻倒著好幾個空壇。
這樣的不速之客我早已見慣。我走過去,自顧地提起一壇。
不記得我了。她望著我,似乎對我的全不在意頗有不滿。
哦?我有些不明地看著她。沙漠里過往的人太多,我能記得的人卻沒幾個。
沒有經過主人允許,就擅自喝別人的酒,是很沒禮貌的行為。她挑釁地看著我。那只簫,你這么快就不記得了?
原來是那女子。我笑了笑,仍是喝酒。當然,我沒有提到歐羽天。每個人的心底都會藏著些許故事,若他們自己不予提起,便沒有去問及的必要。
但是,不可否認,我還是有著莫大的好奇。
你不怕我會在酒里下毒?她挑眉問我。
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值得你花這樣的心思么?好多年都沒喝過這樣清冽的酒了。
那倒也是。她皺皺鼻,仰頭看那彎圓月,換了一副惆悵的模樣。不知我娘和爹共飲的那一夜,是否也有這么美的月色。
大漠的月亮,總有異于它地的美。大抵是因為所處之地太荒涼,所以才彰顯得尤為可貴。
你可以陪我說說話么?
那夜,女子喝了很多。講了很多。
每個人,在陌生人面前倒顯得毫無保留。彼此間毫無關系,倒也吐得痛快。
這是關于女子的爹娘的故事。
他倆青梅竹馬。女子對他早已芳心暗許。
而他,從小便有著宏圖大志,因此一直沒將兒女私情放于心上。
她覺得自己是可以一直等的,一直等到他明白。
有一次他去找她。她看穿了他的傷心。于是她陪著他一直喝酒。酒醉的他,眉頭緊皺不松。
看他這般情形,她傷痛了心。于是,她決定把他留下,不許任何人再傷害他。
那夜,她把自己給了他。醒來后,看到身旁的她,他無言以對,默默地離開了。
她一直裝睡。所以看見了他的不告而別。她的淚一滴滴,跌落進泥土。
原來,他不愛她。甚至都不愿對她負責。
然,幾日后,他竟攜聘禮前來。聞訊的她,在他懷里哭成淚人。
我會好好對你的。他對她如是說。
以后大概便是舉案齊眉的神仙眷侶的生活吧。
我如此揣測。女子說,她娘美得連牡丹都會羞色。人的一生,有佳人如此,定是完美無缺。更何況,她又這般愛她。
那天,我與女子皆喝得大醉。次日醒來,她已不知所蹤。
秋
愛上若蘭,是在她的面紗墜地的那一刻。
至于之前我問她是否可以留下,也不過是不想放過這么一個可護商隊平安的女子。在商人的眼里,首先看到的是利。無情,是歐家之所以成為一大商號的緣由。
可是,看到她于隊伍前等我那一刻,我卻仍是動了情。何況,她像仙子般動人。
我帶她回家。爹娘很是歡喜。這樣一位大漠里的女仙,正為家族所需。大家都認為,這定是一樁完美的姻緣。
但難辦的是,歐家與箜家本是世交。在我與箜云越還未出生時,便已指腹為婚。
我向爹說,此生非若蘭不娶。
若蘭的絕世武藝與箜家的財勢,爹一直權衡不下。所以,這場婚事,亦一拖再拖。
對這種事情若蘭向來不放于心上。她甚至可以平和地對待箜云越。她對我說,只要有你在,一切都無所謂。
我望著那清麗的面頰,總覺得虧欠了她很多。亦虧欠了云越很多。云越自小便傾心與我,我一直佯裝不知。
在遇到若蘭后,我才明白,兩個人,真的需要緣分。
云越還不知道我和若蘭的關系。她在歐家仍擺著一副少夫人的模樣。事情,總是需要解決的。我去北方談一樁生意。回來后,這件事也不能再拖了。
臨行時我對若蘭說,等我回來,一定娶你。
若蘭凝視著我,臉上浮現少有的笑。
她的笑很美,我說,你該多笑,以后每天都對著我笑,好不?
她愣了片刻,接而含羞地點點頭。秋葉簌簌而落。我懷著思念上了路。
可是,等我回來時,她卻已離開。
我問起所有人,卻沒人能告知我這是為何。我不相信她會這么離開,原因都不留給我。我一天天地等,卻一天天地絕望下去。
我開始懷疑,所有的一切,是否也不過是一場夢境。她其實根本就未曾來過。
我去找云越喝酒。讓自己大醉一場也好。那夜,我不知道自己做過什么,醒來時,云越睡在我身邊。頭疼欲裂,我慌亂逃開。
她是無辜的。其實,和箜家聯姻也沒什么不好。我回去稟明父母,便娶了她。
這場婚事,歐家的確獲利頗多。中原已無商家能與歐家相比。我應該高興的,但是擁有的越多,心卻越是空蕩。
過了幾年,有人送信來,約我于城外一見。那字跡,即便隔了那么久,我還是認得的。她回來了,我急急地趕到城外,想馬上問個明白。
她立在荒崖上,白衣飛揚。但是,她看向我地眼神里,卻滿是恨意。
我不明白這是為何。但我還不及開口,濃烈的殺氣便已襲來,她的身子一閃,直欲取我性命。
若蘭。我御劍隔開她手里的簫,你這是為何?
她仍是不語。我突然覺得,她已變得很陌生了,陌生的讓我尋不出絲毫那個我所愛的女子的蹤影。
歐羽天,這是你欠我的。她的簫又揮來,下手更是不留情義。我全沒料到,只得奮力躲過,卻仍被擊中了胸口。
痛楚延至全身,我苦盼了這么久的女子,再相見時,竟是要彼此兵刃相見。
心下作痛,她的身影逼近,我沒再大意。也許只得等她冷靜了,一切才能問個明白。
若蘭的功力一向勝于我,數招之后,她的簫已抵我胸口。
是否就要這么死去?如此死于她手下,大概亦是無悔了。我閉上眼,本能地揮劍去擋,心下明知是無濟于事。
羽天。云越的聲音傳來,耳邊有她急急奔來的聲響。
若蘭的簫頓了頓,她突然呆呆地立在那里,仍由我去防御的劍,刺進她的肩頭。
血汩汩流下。她吃痛的冷哼一聲,身子向后跌去。
若蘭。我抱住她,心更是猶如刀割。我與她,恐怕是越來越說不清了。
云越走了過來。她已有身孕,行動急為不便,這一段距離,已是大汗淋淋。若蘭,當初的事,不能怪羽天,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若蘭推開我,掙扎著站起。她望向云越隆起的小腹,接而看了看我。目光清冷。然后,她輕輕地笑了。你們,真好。
歐羽天,其實,我是琉國公主,不是什么琉國要犯。當時那般說,只是父王為尋訪我的下落而已。
而那些前來的人,是父王派來主持我們的婚事的。
原來,你愛的是她。為何要一再地騙我?
因為可以利用我,助你去塞外經商的路途平安么?
原來,你也是如此世俗的人,我看錯了你。她凄婉地看了我一眼,接而拔出劍,縱下崖去。
若蘭。我伸手去拉,卻是什么都沒有。那白裙在風里有如一朵怒放的百合,急速墜下。
突然,她的身子在半空一折,人影已在另一崖尖。
愿得君心似妾心,不負相思。白裙在風中開了又落,轉眼間,她已去得遠了。
秋風吹起時,歐羽天從東南方回來。那段往事,便是由他得知。
不過,講到此處就斷了。慕容若蘭的身世。慕容若蘭離開的原因。歐羽天還沒說完,便跟隨空中一只雪鶴去了。
我想,下次他回來時,這所有的故事,我便能明了。
反正我手里所多的,也就是等一個故事的時間罷了。
有天從沙漠走過,我看到了商人的尸首。被一群馬賊伏擊,黃沙之上滿是狼藉。我掩埋了他的尸體,卻無意發現了他腰間竟夾著我幼時把玩過的那個腰牌。有很多回憶涌入腦海,我狠狠地捏著它,直捏到掌心里有血滴下。
我去找那伙馬賊報仇。他是與姑姑有關的人。所有傷害他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那幫馬賊人很多。我站在他們圈內,看不清到底有多少。
他們看向我的目光卻全是畏懼。我知道他們怕的是我懷里這只簫。這只簫,定是慕容若蘭的。從歐羽天看簫的神色,我便知。只是,不知道,那女子是從何得來。
當然,此時的我,沒有時間來考慮這樣的事。我咬咬牙,提刀沖進馬群中。
哀嚎聲不斷。血花飛濺,不斷有人倒下,我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我苦笑著,今天大概是不能活著回去了。
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不過,若自己要死,也得多拖幾個人作陪,這樣在黃泉路上,也不至于寂寞。我擦掉臉上血痕,狂吼一聲,又有兩人倒在刀下。
當自己漸漸撐不住時,一陣鶴鳴傳來。我抬起頭,那鶴急速低飛而過,女子伸手拉我上去。
我無力地趴在鳥背上,沒有道謝,就這么沉沉昏睡過去。
冬
女子常來與我一同喝酒。她叫箜巧巧。是歐羽天和箜云越的女兒。
關于她父母的故事,她終是隱瞞了我。關于慕容若蘭的那一段。
慕容若蘭與歐羽天的關系,箜云越素來便知。她一向是這么聰明的女子。
琉國的通緝榜,箜云越有次無意間看過。然,她竟在榜上看到了慕容若蘭。
姨,事態不妙。回歐府后,她便向歐夫人提及此事。
這怎生是好?歐夫人無措地望著歐赤秋。平日里,也是端莊嫻淑的主兒,怎會成了要犯呢?
這,恐怕得等羽天回來再來商議。歐赤秋沉思道。
云越知道,若是等羽天回來,定不肯將她交出去。聽歐老爺如此說,箜云越笑了笑,干脆捅破了敞開話講。姨夫,我和羽天從小便是許了親事的,這怕是不能反悔吧。
而且,若蘭雖然在塞外名動一方,若她嫁給羽天,塞外的生意的確會無比暢通。可是,就為了那么一點錢財,值得與箜家翻臉么?
歐赤秋沉默不語。他倒是明白個中厲害關系,但是,羽天打定非若蘭不娶,自己也一直無法定奪。
云越明白他的顧慮。姨夫就放心地交給小女好了。她盈盈含笑,主意已在腦里。
歐赤秋注視著眼前這從小看著長大的世侄,突然覺得陌生起來。比之慕容若蘭,她的確更能勝任歐家少夫人。也許,和箜家聯姻才是上策。
園子里,兩個小丫頭小聲地嘀咕著。知道么?少爺想與箜家毀婚呢。看他八成是喜歡上若蘭姑娘了。
也難怪。那么動人的姑娘,換我是男人,把江山不要,也會娶了她。
慕容若蘭正倚在樹干上,吹著玉簫。聽得這話,她停了下來。
云越望了一眼那驚為天人的臉,滿腹嫉妒。不過戲還得演下去。
咳了一聲,云越走了過去。
那兩個丫頭見她忙垂下頭,戰戰兢兢道,箜小姐。
沒事亂嚼什么舌根,有空在這里說閑話,不會多做點事去嗎?小心我去跟管家講,罰你們把園子重新打掃一遍。
云越頓了頓接著道,你們給我記著,少爺不過是利用著若蘭姑娘的名聲,好讓他在塞外的生意順利。就她那樣,能與我箜家財勢相比么?也不自己好好想想。等她沒利用價值了,少爺還不就乖乖回到我身邊了。
還有,瞧她那妖媚相,還是琉國的要犯呢。不知道在那邊犯過什么事,老爺會讓這樣的不干不凈的人入門么?少妄想了。
語罷云越再望向樹叢,只余樹葉嘩嘩而落,不見人影。
她得意地笑了,看來,計劃成功了。
慕容若蘭漫無目的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人聲喧嘩,可她卻什么也聽不見。
原來,他要帶她走,也只是想利用她而已。所有的,都是假的,假的。
讓開讓開。一大隊隊伍駛來,慕容若蘭沒留意,撞了上去。
什么人,走路都不看路的。領頭那人拿著長鞭正欲抽來,當看清楚她的面容時,卻一個驚慌跌了下來。木刻的腰牌清脆作響。他低聲喚道。公主。
你怎么來了?慕容若蘭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的人。一品帶刀侍衛崇塬。一直跟著父王,從不離身。
王讓我來主持公主大婚的。慕容若蘭抬頭看去,后面是一長隊的嫁禮,紅得耀眼。
沒必要了。我們回去吧。慕容若蘭躍上馬,拉過馬頭徑直驅去。頑疾發作,她搖搖欲墜,像寒風里幾欲凋零的花朵。
崇塬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從身后一干人罵道,還看什么,跟上啊。
從此后,慕容若蘭不知所蹤。
其實,我是見過慕容若蘭的。巧巧說。給你的那把簫,就是她送的。
爹和娘的感情很是不好。我長這么大,都沒見過爹。大概,爹還是恨娘騙他吧。從他了解真相后,便遠走江南,尋訪慕容若蘭的下落。
這么多年,不知道他找到了沒有。巧巧又灌了一口酒。她真是個愛酒的人。
那你呢?你在大漠尋找什么?這個問題,我一直都很好奇。
娘死后,我便一直一個人這般游蕩著。開始只是想看看爹。我恨爹這么負了我娘。娘又有什么錯呢,她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子。她不過是這般可憐的人。
但在看到爹蒼老的面頰時,我突然不恨了他。他也不過是一個愛情中的可憐人而已。若真的有錯,也是這讓人得不到的愛情。
如今我也不明白我在尋找什么。大概我是在尋找我的緣。不知道我是否能有那樣動人的愛情。她說這話的時候,還望了我一眼。
我裝作不知。像我這樣在風口上過活的人,是給不起動人的愛情的。
她很是失望。明天我就要走了。把雪鶴送給你。有一天,若你厭倦了,它可以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第二天,巧巧便走了。
我本來很想與她一起走的。她是我在沙漠里見過的最有魅力的女子。但是我沒有。
我還是在等著姑姑。在第一次到達沙漠時,我看過一次蜃景。
姑姑行走在風沙里,素凈的臉在陽光下宛若花朵。
我相信,姑姑還留在這世上,在這沙漠里。于是,我住了下來。
推開門,我的詞譜被擺在桌上,翻到了最后一頁,顯然是被巧巧動過。每年里,我從春翻到冬,在從冬翻到春,卻從未注意過這最后一頁。
那頁原是被折過的。我本以為無字,其實卻是有的。
上面用正楷端正的書寫著,慕容若蘭致歐羽天。
我承了姑姑的姓,單名一個天字,合起來便是,慕容天。
姑姑收留我,大概是想用來化解對另一個人的思念吧。雖然,連我的名字都還是掛念著他。
風沙起起落落。每天好像有什么再變了,又好像什么也沒變。
春夏秋冬。時光過得真快。有一天,我突然醒悟,自己等下去又有什么意義呢。姑姑需要等她得的人不是我。而等她的人,自在等她。
真的會有疲倦的那一刻。那天起,我開始后悔。
我一直都沒有騎過雪鶴。巧巧說,有一天,它能帶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兒,只是不想在沙漠繼續待下去。
雪鶴飛的很快。俯天而望,沙漠變得很渺小。等有一天,我們回頭看自己所走過的路時,卻是這般渺小,如同沙粒。
雪鶴將我帶到了一個小島。很久沒到過中原,一花一草在眼里都覺得甚為親切。
白色的鳶尾散落一地。女子咯咯笑聲不斷傳來,我轉過身去,恰好與她四目相對。
原來,我想去的地方是這里。心下釋然,我笑著朝她走去。
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那沾滿露珠的臉上不知是喜是悲,眸中水霧騰起,接著她拋開手里的花兒向我奔來。白色花瓣在風里齊齊躍起,飄零如雨。
我知道,總有一天,雪鶴會帶著你來的。巧巧靠著我,一臉幸福。我一直這么相信著。
只要相信,愛的力量會帶著你愛的那人,穿越千里前來。亦如巧巧之于我,或是我之于巧巧。
后來,詞譜的最后一頁,被巧巧添上了李之儀的那首詞。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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