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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雨霖鈴》翻譯及賞析

時間:2024-07-04 17:05:17 柳永 我要投稿

柳永《雨霖鈴》翻譯及賞析[范例5篇]

柳永《雨霖鈴》翻譯及賞析1

  雨霖鈴·寒蟬凄切

  宋代:柳永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譯文

  秋后蟬叫得是那樣地凄涼而急促,面對著長亭,正是傍晚時分,一陣急雨剛停住。在京都城外設帳餞別,卻沒有暢飲心緒,正在依依不舍時候,船上人已催著出發。握著手互相瞧著,滿眼淚花,直到最后也無言相對,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想到這回去南方,這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煙波,那夜霧沉沉楚地天空竟是一望無邊。

  自古以來多情人最傷心是離別,更何況又逢這蕭瑟冷落秋季,這離愁哪能經受得了!誰知我今夜酒醒時身在何處?怕是只有楊柳岸邊,面對凄厲晨風和黎明殘月了。這一去長年相別,相愛人不在一起,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氣、好風景,也如同虛設。即使有滿腹情意,又能和誰一同欣賞呢?

  注釋

  ①長亭:古代在交通要道邊每隔十里修建一座長亭供行人休息,又稱“十里長亭”。靠近城市長亭往往是古人送別地方。

  ②凄切:凄涼急促。

  ③驟雨:急猛陣雨。

  ④都門:國都之門。這里代指北宋首都汴京(今河南開封)。

  ⑤帳飲:在郊外設帳餞行。

  ⑥無緒:沒有情緒。

  ⑦蘭舟:古代傳說魯班曾刻木蘭樹為舟(南朝梁任昉《述異記》。這里用做對船美稱。

  ⑧凝噎:喉嚨哽塞,欲語不出樣子。

  ⑨去去:重復“去”字,表示行程遙遠。

  ⑩暮靄:傍晚云霧。沈沈:即“沉沉”,深厚樣子。楚天:指南方楚地天空。

  暮靄沈沈(沉沉)楚天闊:傍晚云霧籠罩著南天,深厚廣闊,不知盡頭。

  今宵:今夜。

  經年:年復一年。

  縱:即使。風情:情意。男女相愛之情,深情蜜意。情:一作“流”。

  更:一作“待”。

  賞析

  詞上片寫臨別時情景,下片主要寫別后情景。全詞起伏跌宕,聲情雙繪,是宋元時期流行“宋金十大曲”之一。

  起首三句寫別時之景,點明了地點和節序。《禮記·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蟬鳴。”可見時間大約農歷七月。然而詞人并沒有純客觀地鋪敘自然景物,而是通過景物描寫,氛圍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別意。秋季,暮色,驟雨寒蟬,詞人所見所聞,無處不凄涼。“對長亭晚”一句,中間插刀,極頓挫吞咽之致,更準確地傳達了這種凄涼況味。這三句景色鋪寫,也為后兩句“無緒”和“催發”,設下伏筆。“都門帳飲”,語本江淹《別賦》:“帳飲東都,送客金谷。”他戀人都門外長亭擺下酒筵給他送別,然而面對美酒佳肴,詞人毫無興致。接下去說:“留戀處、蘭舟催發”,這七個字完全是寫實,然卻以精煉之筆刻畫了典型環境與典型心理:一邊是留戀情濃,一邊是蘭舟催發,這樣矛盾沖突何其類銳!這里“蘭舟催發”,卻以直筆寫離別之緊迫,雖沒有他們含蘊纏綿,但卻直而能紆,更能促使感情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二句。寥寥十一字,語言通俗而感情深摯,形象逼真,如目前。真是力敵千鈞!

  詞人凝噎喉就“念去去”二句內心獨白。這里去聲“念”字用得特別好,讀去聲,作為領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轉,下啟“千里”以下而一氣流貫。“念”字后“去去”二字連用,則愈益顯示出激越聲情,讀時一字一頓,遂覺去路茫茫,道里修遠。“千里”以下,聲調和諧,景色如繪。既曰“煙波”,又曰“暮靄”,更曰“沉沉”,著色一層濃似一層;既曰“千里”,又曰“闊”,一程遠似一程。道盡了戀人分手時難舍別情。

  上片正面話別,下片則宕開一筆,先作泛論,從個別說到一般。“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傷離惜別,并不自他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則極言時當冷落凄涼秋季,離情更甚于常時。“清秋節”一辭,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應,針線極為綿密;而冠以“更那堪”三個虛字,則加強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以景寓情更為明顯、深刻。

  “今宵”三句蟬聯上句而來,是全篇之警策。成為柳永光耀詞史名句。這三句本是想象當晚旅途中況味,遙想不久之后一舟臨岸,詞人酒醒夢回,卻只見習習曉風吹拂蕭蕭疏柳,一彎殘月高掛楊柳梢頭。整個畫面充滿了凄清氣氛,客情之冷落,風景之清幽,離愁之綿邈,完全凝聚這畫面之中。這句景語似工筆小幀,無比清麗。清人劉熙載《藝概》中說:“詞有點,有染。柳耆卿《雨霖鈴》云:‘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二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點染之間,不得有他語相隔,隔則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說,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襯,中間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壞了意境完整性,形象統一性,而后面這兩個警句,也將失去光彩。

  “此去經年”四句,改用情語。他們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總感到歡娛;可是別后非止一日,年復一年,縱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賞興致,只能徒增棖觸而已。“此去”二字,遙應上片“念去去”:“經年”二字,近應“今宵”,時間與思緒上均是環環相扣,步步推進。“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以問句歸納全詞,猶如奔馬收韁,有住而不住之勢;又如眾流歸海,有盡而未盡之致。

  此詞之所以膾炙人口,是因為它藝術上頗具特色,成就甚高。早宋代,就有記載說,以此詞纏綿悱惻、深沉婉約,“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這種格調形成,有賴于意境營造。詞人善于把傳統情景交融手法運用到慢詞中,把離情別緒感受,通過具有畫面性境界表現出來,意與境會,構成一種詩意美境界,繪讀者以強烈藝術感染。全詞雖為直寫,但敘事清楚,寫景工致,以具體鮮明而又能觸動離愁自然風景畫面來渲染主題,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而出之以自然。末尾二句畫龍點睛,為全詞生色,為膾炙人口千古名句。

柳永《雨霖鈴》翻譯及賞析2

  作品原文

  雨霖鈴①

  寒蟬凄切②,對長亭晚③,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④,留戀處,蘭舟催發⑤。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⑥。念去去⑦,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⑧。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⑨?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⑩,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作品注釋

  ①雨霖鈴:詞牌名,也寫作“雨淋鈴”,調見《樂章集》。相傳唐玄宗入蜀時在雨中聽到鈴聲而想起楊貴妃,故作此曲。曲調自身就具有哀傷的成分。

  ②凄切:凄涼急促。

  ③長亭:古代在交通要道邊每隔十里修建一座長亭供行人休息,又稱“十里長亭”。靠近城市的長亭往往是古人送別的地方。

  ④都門:國都之門。這里代指北宋的首都汴京(今河南開封)。帳飲:在郊外設帳餞行。無緒:沒有情緒。

  ⑤蘭舟:古代傳說魯班曾刻木蘭樹為舟(南朝梁任昉《述異記》。這里用做對船的美稱。

  ⑥凝噎(yē):喉嚨哽塞,欲語不出的樣子。

  ⑦去去:重復“去”字,表示行程遙遠。

  ⑧“暮靄”句:傍晚的云霧籠罩著南天,深厚廣闊,不知盡頭。暮靄(ǎi):傍晚的云霧。沈沈:即“沉沉”,深厚的樣子。楚天:指南方楚地的天空。

  ⑨今宵:今夜。

  ⑩經年:年復一年。

  縱:即使。風情:情意。男女相愛之情,深情蜜意。情:一作“流”。

  更:一作“待”。

  作品譯文

  秋后的蟬叫得是那樣地凄涼而急促,面對著長亭,正是傍晚時分,一陣急雨剛停住。在京都城外設帳餞別,卻沒有暢飲的心緒,正在依依不舍的時候,船上的人已催著出發。握著手互相瞧著,滿眼淚花,直到最后也無言相對,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想到這回去南方,這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煙波,那夜霧沉沉的楚地天空竟是一望無邊。

  自古以來多情的人最傷心的是離別,更何況又逢這蕭瑟冷落的秋季,這離愁哪能經受得了!誰知我今夜酒醒時身在何處?怕是只有楊柳岸邊,面對凄厲的晨風和黎明的'殘月了。這一去長年相別,相愛的人不在一起,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氣、好風景,也如同虛設。即使有滿腹的情意,又能和誰一同欣賞呢?

  創作背景

  柳永因作詞忤仁宗,遂“失意無俚,流連坊曲”,為歌伶樂伎撰寫曲子詞。此詞當為柳永從汴京南下時與一位戀人的惜別之作。

  作品鑒賞

  由于得到藝人們的密切合作,柳永能變舊聲為新聲,在唐五代小令的基礎上,創制了大量的慢詞,使宋詞開始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這首詞調名《雨霖鈴》,蓋取唐時舊曲翻制。據《明皇雜錄》云,安史之亂時,唐玄宗避地蜀中,于棧道雨中聞鈴音,起悼念楊貴妃之思,“采其聲為《雨霖鈴》曲,以寄恨焉”。王灼《碧雞漫志》卷五云:“今雙調《雨霖鈴慢》,頗極哀怨,真本曲遺聲。”在詞史上,雙調慢詞《雨霖鈴》最早的作品,當推此首。柳永充分利用這一詞調聲情哀怨、篇幅較長的特點,寫委婉凄側的離情,可謂盡情盡致,讀之令人於悒。

  詞的上片寫一對戀人餞行時難分難舍的別情。起首三句寫別時之景,點明了地點和節序。《禮記·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蟬鳴。”可見時間大約在農歷七月。然而詞人并沒有純客觀地鋪敘自然景物,而是通過景物的描寫,氛圍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別意。時當秋季,景已蕭瑟;且值天晚,暮色陰沉;而驟雨滂沱之后,繼之以寒蟬凄切:詞人所見所聞,無處不凄涼。加之當中“對長亭晚”一句,句法結構是一、二、一,極頓挫吞咽之致,更準確地傳達了這種凄涼況味。

  前三句通過景色的鋪寫,也為后兩句的“無緒”和“催發”設下伏筆。“都門帳飲”,語本江淹《別賦》:“帳飲東都,送客金谷。”他的戀人在都門外長亭擺下酒筵給他送別,然而面對美酒佳肴,詞人毫無興致。可見他的思緒正專注于戀人,所以詞中接下去說:“留戀處、蘭舟催發”。這七個字完全是寫實,然卻以精煉之筆刻畫了典型環境與典型心理:一邊是留戀情濃,一邊是蘭舟催發,這樣的矛盾沖突何其尖銳!林逋《相思令》云:“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欲平。”僅是暗示船將啟碇,情人難舍。劉克莊《長相思》云:“煙迢迢,水迢迢,準擬江邊駐畫撓,舟人頻報潮。”雖較明顯,但仍未脫出林詞窠臼。可是這里的“蘭舟催發”,卻以直筆寫離別之緊迫,雖沒有他們含蘊纏綿,但卻直而能纖,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二句。語言通俗而感情深摯,形象逼真,如在眼前。寥寥十一字,真是力敵千鈞!后來傳奇戲曲中常有“流淚眼看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的唱詞,然卻不如柳詞凝煉有力。那么詞人凝噎在喉的是什么話呢?“念去去”二句便是他的內心獨白。詞是一種依附于音樂的抒情詩體,必須講究每一個字的平仄陰陽,而去聲字尤居關鍵地位。這里的去聲“念”字用得特別好。清人萬樹《詞律發凡》云:“名詞轉折跌蕩處,多用去聲,何也?三聲之中,上、入二者可以作平,去則獨異。……當用去者,非去則激不起。”此詞以去聲“念”字作為領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轉,下啟“千里”以下而一氣流貫。“念”字后“去去”二字連用,則愈益顯示出激越的聲情,讀時一字一頓,遂覺去路茫茫,道里修遠。“千里”以下,聲調和諧,景色如繪。既日“煙波”,又日“暮靄”,更曰“沉沉”,著色可謂濃矣;既曰“千里”,又曰“闊”,空間可謂廣矣。在如此廣闊遼遠的空間里,充滿了如此濃密深沉的煙靄,其離愁之深,令人可以想見。

  上片正面話別,到此結束;下片則宕開一筆,先作泛論,從個別說到一般,得出一條人生哲理:“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傷離惜別,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則為層層加碼,極言時當冷落凄涼的秋季,離情更甚于常時。“清秋節”一辭,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應,針線極為綿密;而冠以“更那堪”三個虛字,則加強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為明顯、深刻。“今宵”三句蟬聯上句而來,是全篇之警策,后來竟成為蘇軾相與爭勝的對象。據俞文豹《吹劍錄》云:“東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問:‘我詞何如柳七?’對日:‘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況味:一舟臨岸,詞人酒醒夢回,只見習習曉風吹拂蕭蕭疏柳,一彎殘月高掛楊柳梢頭。整個畫面充滿了凄清的氣氛,客情之冷落,風景之清幽,離愁之綿邈,完全凝聚在這畫面之中。比之上片結尾二句,雖同樣是寫景,寫離愁,但前者仿佛是潑墨山水,一片蒼茫;這里卻似工筆小幀,無比清麗。詞人描繪這清麗小幀,主要采用了畫家所常用的點染筆法。清人劉熙載在《藝概》中說:“‘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二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點染之間,不得有他語相隔,隔則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說,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襯,中間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壞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統一性,而后面這兩個警句,就將失去光彩。

  “此去經年”四句,構成另一種情境。因為上面是用景語,此處則改用情語。他們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總感到歡娛;可是別后非止一日,年復一年,縱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賞的興致,只能徒增帳觸而已。“此去”二字,遙應上片“念去去”;“經年”二字,近應“今宵”,在時間與思緒上均是環環相扣,步步推進,可見結構之嚴密。“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益見鐘情之殷,離愁之深。而歸納全詞,猶如奔馬收韁,有住而不住之勢;又如眾流歸海,有盡而未盡之致。其以問句作結,更留有無窮意味,耐人尋繹。

  耆卿詞長于鋪敘,有些作品失之于平直淺俗,然而此詞卻能做到“曲處能直,密處能疏,鼻處能平,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而出之以自然”(馮煦《六十一家詞選例言》論柳永詞)。像“蘭舟催發”一語,可謂兀傲排鼻,但其前后兩句,卻于沉郁之中自饒和婉。“今宵”三句,寄情于景,可稱曲筆,然其前后諸句,卻似直抒胸臆。前片自第四句起,寫情至為縝密,換頭卻用提空之筆,從遠處寫來,便顯得疏朗清遠。詞人在章法上不拘一格,變化多端,因而全詞起伏跌宕,聲情雙繪,付之歌喉,亦能奕奕動人。

  詞牌說明

  雨霖鈴,唐教坊曲,后用為詞牌。《樂章集》入“雙調”。《樂府雜錄》:“《雨霖鈴》,明皇自西蜀返,樂人張野狐所制。”《碧雞漫志》卷五引《明皇雜錄》及《楊妃外傳》云:“帝幸蜀,初入斜谷,霖雨彌旬,棧道中聞鈴聲。帝方悼念貴妃,采其聲為《雨霖鈴曲》以寄恨。時梨園弟子惟張野狐一人,善篳篥,因吹之,遂傳于世。”《漫志》又稱:“今雙調《雨淋鈴慢》,頗極哀怨,真本曲遺聲。”一百三字,前后片各五仄韻,例用入聲部韻。前片第二、五句是上一、下三,第八句是上一、下四句式,第一字宜用去聲。

  格律對照

  寒蟬凄切,

  平平平仄。

  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仄平平仄,仄仄平仄。

  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

  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仄仄平平仄仄,仄平仄平仄。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仄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平平仄仄平仄,平仄仄、仄平平仄。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仄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說明:平,填平聲字;仄,填仄聲字;中,可平可仄;加粗體字為韻腳所在。

  作者簡介

  柳永,宋代詞人。字耆卿,原名三變,字景莊,崇安(今屬福建)人。景祐元年(1034年)進士。官至屯田員外郎。排行第七,世稱柳七或柳屯田。為人放蕩不羈,終身潦倒。善為樂章,長于慢詞。其詞多描繪城市風光與歌妓生活,尤長于抒寫羈旅行役之情。詞風婉約,詞作甚豐,是北宋第一個專力寫詞的詞人。創作慢詞獨多,發展了鋪敘手法,在詞史上產生了較大的影響,特別是對北宋慢詞的興盛和發展有重要作用。詞作流傳極廣,有“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之說。生平亦有詩作,惜傳世不多。有《樂章集》。

柳永《雨霖鈴》翻譯及賞析3

  雨霖鈴①

  寒蟬凄切②,對長亭晚③,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④,留戀處,蘭舟催發⑤。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⑥。念去去⑦,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⑧。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⑨?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⑩,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詞句注釋

  ①雨霖鈴:詞牌名,也寫作“雨淋鈴”,調見《樂章集》。相傳唐玄宗入蜀時在雨中聽到鈴聲而想起楊貴妃,故作此曲。曲調自身就具有哀傷得成分。

  ②凄切:凄涼急促。

  ③長亭:古代在交通要道邊每隔十里修建一座長亭供行人休息,又稱“十里長亭”。靠近城市得長亭往往是古人送別得地方。

  ④都門:國都之門。這里代指北宋得首都汴京(今河南開封)。帳飲:在郊外設帳餞行。無緒:沒有情緒。

  ⑤蘭舟:古代傳說魯班曾刻木蘭樹為舟(南朝梁任昉《述異記》。這里用做對船得美稱。

  ⑥凝噎(yē):喉嚨哽塞,欲語不出得樣子。

  ⑦去去:重復“去”字,表示行程遙遠。

  ⑧“暮靄”句:傍晚得云霧籠罩著南天,深厚廣闊,不知盡頭。暮靄(ǎi):傍晚得云霧。沈沈:即“沉沉”,深厚得樣子。楚天:指南方楚地得天空。

  ⑨今宵:今夜。

  ⑩經年:年復一年。

  縱:即使。風情:情意。男女相愛之情,深情蜜意。情:一作“流”。

  更:一作“待”。

  白話譯文

  秋后得蟬叫得是那樣地凄涼而急促,面對著長亭,正是傍晚時分,一陣急雨剛停住。在京都城外設帳餞別,卻沒有暢飲得心緒,正在依依不舍得時候,船上得人已催著出發。握著手互相瞧著,滿眼淚花,直到最后也無言相對,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想到這回去南方,這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煙波,那夜霧沉沉得楚地天空竟是一望無邊。

  自古以來多情得人最傷心得是離別,更何況又逢這蕭瑟冷落得秋季,這離愁哪能經受得了!誰知我今夜酒醒時身在何處?怕是只有楊柳岸邊,面對凄厲得晨風和黎明得殘月了。這一去長年相別,相愛得人不在一起,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氣、好風景,也如同虛設。即使有滿腹得情意,又能和誰一同欣賞呢?

  整體賞析

  由于得到藝人們得密切合作,柳永能變舊聲為新聲,在唐五代小令得基礎上,創制了大量得慢詞,使宋詞開始了一個新得發展階段。這首詞調名《雨霖鈴》,蓋取唐時舊曲翻制。據《明皇雜錄》云,安史之亂時,唐玄宗避地蜀中,于棧道雨中聞鈴音,起悼念楊貴妃之思,“采其聲為《雨霖鈴》曲,以寄恨焉”。王灼《碧雞漫志》卷五云:“今雙調《雨霖鈴慢》,頗極哀怨,真本曲遺聲。”在詞史上,雙調慢詞《雨霖鈴》最早得作品,當推此首。柳永充分利用這一詞調聲情哀怨、篇幅較長得特點,寫委婉凄側得離情,可謂盡情盡致,讀之令人於悒。

  詞得上片寫一對戀人餞行時難分難舍得別情。起首三句寫別時之景,點明了地點和節序。《禮記·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蟬鳴。”可見時間大約在農歷七月。然而詞人并沒有純客觀地鋪敘自然景物,而是通過景物得描寫,氛圍得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別意。時當秋季,景已蕭瑟;且值天晚,暮色陰沉;而驟雨滂沱之后,繼之以寒蟬凄切:詞人所見所聞,無處不凄涼。加之當中“對長亭晚”一句,句法結構是一、二、一,極頓挫吞咽之致,更準確地傳達了這種凄涼況味。

  前三句通過景色得鋪寫,也為后兩句得“無緒”和“催發”設下伏筆。“都門帳飲”,語本江淹《別賦》:“帳飲東都,送客金谷。”他得戀人在都門外長亭擺下酒筵給他送別,然而面對美酒佳肴,詞人毫無興致。可見他得思緒正專注于戀人,所以詞中接下去說:“留戀處、蘭舟催發”。這七個字完全是寫實,然卻以精煉之筆刻畫了典型環境與典型心理:一邊是留戀情濃,一邊是蘭舟催發,這樣得矛盾沖突何其尖銳!林逋《相思令》云:“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欲平。”僅是暗示船將啟碇,情人難舍。劉克莊《長相思》云:“煙迢迢,水迢迢,準擬江邊駐畫撓,舟人頻報潮。”雖較明顯,但仍未脫出林詞窠臼。可是這里得“蘭舟催發”,卻以直筆寫離別之緊迫,雖沒有他們含蘊纏綿,但卻直而能纖,更能促使感情得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二句。語言通俗而感情深摯,形象逼真,如在眼前。寥寥十一字,真是力敵千鈞!后來傳奇戲曲中常有“流淚眼看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得唱詞,然卻不如柳詞凝煉有力。那么詞人凝噎在喉得是什么話呢?“念去去”二句便是他得內心獨白。詞是一種依附于音樂得抒情詩體,必須講究每一個字得平仄陰陽,而去聲字尤居關鍵地位。這里得去聲“念”字用得特別好。清人萬樹《詞律發凡》云:“名詞轉折跌蕩處,多用去聲,何也?三聲之中,上、入二者可以作平,去則獨異。……當用去者,非去則激不起。”此詞以去聲“念”字作為領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轉,下啟“千里”以下而一氣流貫。“念”字后“去去”二字連用,則愈益顯示出激越得聲情,讀時一字一頓,遂覺去路茫茫,道里修遠。“千里”以下,聲調和諧,景色如繪。既日“煙波”,又日“暮靄”,更曰“沉沉”,著色可謂濃矣;既曰“千里”,又曰“闊”,空間可謂廣矣。在如此廣闊遼遠得空間里,充滿了如此濃密深沉得煙靄,其離愁之深,令人可以想見。

  上片正面話別,到此結束;下片則宕開一筆,先作泛論,從個別說到一般,得出一條人生哲理:“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傷離惜別,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則為層層加碼,極言時當冷落凄涼得秋季,離情更甚于常時。“清秋節”一辭,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應,針線極為綿密;而冠以“更那堪”三個虛字,則加強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得以景寓情更為明顯、深刻。“今宵”三句蟬聯上句而來,是全篇之警策,后來竟成為蘇軾相與爭勝得對象。據俞文豹《吹劍錄》云:“東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問:‘我詞何如柳七?’對日:‘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得況味:一舟臨岸,詞人酒醒夢回,只見習習曉風吹拂蕭蕭疏柳,一彎殘月高掛楊柳梢頭。整個畫面充滿了凄清得氣氛,客情之冷落,風景之清幽,離愁之綿邈,完全凝聚在這畫面之中。比之上片結尾二句,雖同樣是寫景,寫離愁,但前者仿佛是潑墨山水,一片蒼茫;這里卻似工筆小幀,無比清麗。詞人描繪這清麗小幀,主要采用了畫家所常用得點染筆法。清人劉熙載在《藝概》中說:“‘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二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點染之間,不得有他語相隔,隔則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說,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襯,中間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壞了意境得完整性,形象得統一性,而后面這兩個警句,就將失去光彩。

  “此去經年”四句,構成另一種情境。因為上面是用景語,此處則改用情語。他們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總感到歡娛;可是別后非止一日,年復一年,縱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賞得興致,只能徒增帳觸而已。“此去”二字,遙應上片“念去去”;“經年”二字,近應“今宵”,在時間與思緒上均是環環相扣,步步推進,可見結構之嚴密。“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益見鐘情之殷,離愁之深。而歸納全詞,猶如奔馬收韁,有住而不住之勢;又如眾流歸海,有盡而未盡之致。其以問句作結,更留有無窮意味,耐人尋繹。

  耆卿詞長于鋪敘,有些作品失之于平直淺俗,然而此詞卻能做到“曲處能直,密處能疏,鼻處能平,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而出之以自然”(馮煦《六十一家詞選例言》論柳永詞)。像“蘭舟催發”一語,可謂兀傲排鼻,但其前后兩句,卻于沉郁之中自饒和婉。“今宵”三句,寄情于景,可稱曲筆,然其前后諸句,卻似直抒胸臆。前片自第四句起,寫情至為縝密,換頭卻用提空之筆,從遠處寫來,便顯得疏朗清遠。詞人在章法上不拘一格,變化多端,因而全詞起伏跌宕,聲情雙繪,付之歌喉,亦能奕奕動人。

柳永《雨霖鈴》翻譯及賞析4

  雨霖鈴·寒蟬凄切

  作者:柳永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注釋

  ①凄切:凄涼急促。

  ②都門:指汴京。 帳飲:設帳置酒宴送行。

  ③凝噎:喉嚨哽塞,欲語不出的樣子。

  ④經年:經過一年或若干年。

  ⑤風情:男女相愛之情,深情蜜意。

  譯文

  那秋后的蟬叫得是那樣地凄涼而急促,面對著長亭,此時正是傍晚時分,一陣急雨剛停住。在京都城外設帳餞別,卻沒有暢飲的心緒,正在依依不舍的時候,船上的人已催著出發。握著手互相瞧著,滿眼淚花,直到最后也無言相對,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想到這回去南方,這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煙波,那夜霧沉沉的楚地天空竟是一望無邊。

  是啊!自古以來多情的人最傷心的是離別,更何況又逢這蕭瑟冷落的秋季,這離愁哪能經受得了!誰知我今夜酒醒時身在何處?怕是只有楊柳岸邊,面對凄厲的晨風和黎明的殘月了。這一去長年相別,(相愛的人不在一起,)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氣、好風景,也如同虛設。即使有滿腹的情意,又能和誰一同欣賞呢?

  賞析

  在宋代不僅詞家眾多,且風格亦多樣。詞本以婉約風格為主,到北宋蘇軾才始創豪放一派。柳永是宋代婉約詞派的代表詞人,他繼承發展了突出男歡女愛,別恨離愁的婉約詞風,剪紅刻翠的“艷科”,旖旎溫柔的“情語”,成了柳詞的主題。《雨霖鈴》便是柳詞中最能體現這種風格的杰作。

  關于《雨霖鈴》這首詞是作者離開汴京(當時為北宋首都),與情人話別之作。從上片的描寫,讀者可以這樣想象:一個深秋的傍晚,北宋京都汴梁(今河南開封)郊外,一個臨時搭起的帳篷內,一對男女飲酒話別。帳外,寒蟬凄慘地哀鳴,好像在為他倆傷別而哭泣。那不遠處的'長亭,已經隱隱約約,可見天色將晚,一場大雨也剛剛停歇。天將晚,雨已停,河邊不時傳來艄公的喊聲:“快上船吧,要開船了!”兩人不得已徐徐站起,移步出帳外,萬般依戀之際,此刻可真的要分手了。你看他們雙手相擁,淚眼相看,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船開了,人去了,漸行漸遠。情人岸邊佇立,含著淚,舉著手,一直目送那蘭舟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暮靄里。

  所以這就是發生在近一千年前的北宋詞人柳永與情人話別的場面,也就是《雨霖鈴》上片所寫的內容。首句“寒蟬凄切”,點明節令——深秋,“蟬”而“寒”,鳴音“凄切”,渲染了悲涼的環境氣氛,為下文傷別張本,也為全文奠定了感情基調。“對長亭晚”,交代時間、地點,“驟雨”,描寫天氣。天下雨,正好停留;時將晚,停留時間有限,他們多么希望雨不停,天不晚啊!“都門帳飲”,可知寫京都之事,言別離之情。一桌好酒好菜,怎奈二情傷別,滿腹離愁,何來心思。實在是食之不香,飲而不暢,是謂“無緒”。乘船的“留戀”情人不忍別,撐船的眼看天將晚不得不割斷他們的情絲而“催發”,這種主觀意愿與客觀形勢之矛盾,使別情達到高潮。“執手”二句,生動細膩,描情繪意,絕妙無比。仿佛在舞臺上看到的那生旦主角,兩手相擁,兩肩上聳,訴無語,泣無聲,比千言萬語,嚎啕大哭,悲之更切。表面寫兩人分手之情狀,實際暗寫了他們極其復雜微妙的內心活動。柔情蜜意千千萬,唯在淚花閃爍間。“念去去”兩句,為近景遠景相連,虛景實景交融。煙波千里,楚天廣闊,茫茫天涯,何處是歸程?離愁別緒都幾許?風吹浪涌融暮靄。這不僅襯寫了別后悵然空虛的心情,同時也暗示了作者在政治上失意后迷茫的前程。

柳永《雨霖鈴》翻譯及賞析5

  雨霖鈴①

  寒蟬凄切②,對長亭晚③,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④,留戀處,蘭舟催發⑤。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⑥。念去去⑦,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⑧。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⑨?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⑩,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詞句注釋

  ①雨霖鈴:詞牌名,也寫作“雨淋鈴”,調見《樂章集》。相傳唐玄宗入蜀時在雨中聽到鈴聲而想起楊貴妃,故作此曲。曲調自身就具有哀傷之成分。

  ②凄切:凄涼急促。

  ③長亭:古代在交通要道邊每隔十里修建一座長亭供行人休息,又稱“十里長亭”。靠近城市之長亭往往是古人送別之地方。

  ④都門:國都之門。這里代指北宋之首都汴京(今河南開封)。帳飲:在郊外設帳餞行。無緒:沒有情緒。

  ⑤蘭舟:古代傳說魯班曾刻木蘭樹為舟(南朝梁任昉《述異記》。這里用做對船之美稱。

  ⑥凝噎(yē):喉嚨哽塞,欲語不出之樣子。

  ⑦去去:重復“去”字,表示行程遙遠。

  ⑧“暮靄”句:傍晚之云霧籠罩著南天,深厚廣闊,不知盡頭。暮靄(ǎi):傍晚之云霧。沈沈:即“沉沉”,深厚之樣子。楚天:指南方楚地之天空。

  ⑨今宵:今夜。

  ⑩經年:年復一年。

  縱:即使。風情:情意。男女相愛之情,深情蜜意。情:一作“流”。

  更:一作“待”。

  白話譯文

  秋后之蟬叫得是那樣地凄涼而急促,面對著長亭,正是傍晚時分,一陣急雨剛停住。在京都城外設帳餞別,卻沒有暢飲之心緒,正在依依不舍之時候,船上之人已催著出發。握著手互相瞧著,滿眼淚花,直到最后也無言相對,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想到這回去南方,這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煙波,那夜霧沉沉之楚地天空竟是一望無邊。

  自古以來多情之人最傷心之是離別,更何況又逢這蕭瑟冷落之秋季,這離愁哪能經受得了!誰知我今夜酒醒時身在何處?怕是只有楊柳岸邊,面對凄厲之晨風和黎明之殘月了。這一去長年相別,相愛之人不在一起,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氣、好風景,也如同虛設。即使有滿腹之情意,又能和誰一同欣賞呢?

  賞析

  由于得到藝人們之密切合作,柳永能變舊聲為新聲,在唐五代小令之基礎上,創制了大量之慢詞,使宋詞開始了一個新之發展階段。這首詞調名《雨霖鈴》,蓋取唐時舊曲翻制。據《明皇雜錄》云,安史之亂時,唐玄宗避地蜀中,于棧道雨中聞鈴音,起悼念楊貴妃之思,“采其聲為《雨霖鈴》曲,以寄恨焉”。王灼《碧雞漫志》卷五云:“今雙調《雨霖鈴慢》,頗極哀怨,真本曲遺聲。”在詞史上,雙調慢詞《雨霖鈴》最早之作品,當推此首。柳永充分利用這一詞調聲情哀怨、篇幅較長之特點,寫委婉凄側之離情,可謂盡情盡致,讀之令人於悒。

  詞之上片寫一對戀人餞行時難分難舍之別情。起首三句寫別時之景,點明了地點和節序。《禮記·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蟬鳴。”可見時間大約在農歷七月。然而詞人并沒有純客觀地鋪敘自然景物,而是通過景物之描寫,氛圍之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別意。時當秋季,景已蕭瑟;且值天晚,暮色陰沉;而驟雨滂沱之后,繼之以寒蟬凄切:詞人所見所聞,無處不凄涼。加之當中“對長亭晚”一句,句法結構是一、二、一,極頓挫吞咽之致,更準確地傳達了這種凄涼況味。

  前三句通過景色之鋪寫,也為后兩句之“無緒”和“催發”設下伏筆。“都門帳飲”,語本江淹《別賦》:“帳飲東都,送客金谷。”他之戀人在都門外長亭擺下酒筵給他送別,然而面對美酒佳肴,詞人毫無興致。可見他之思緒正專注于戀人,所以詞中接下去說:“留戀處、蘭舟催發”。這七個字完全是寫實,然卻以精煉之筆刻畫了典型環境與典型心理:一邊是留戀情濃,一邊是蘭舟催發,這樣之矛盾沖突何其尖銳!林逋《相思令》云:“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欲平。”僅是暗示船將啟碇,情人難舍。劉克莊《長相思》云:“煙迢迢,水迢迢,準擬江邊駐畫撓,舟人頻報潮。”雖較明顯,但仍未脫出林詞窠臼。可是這里之“蘭舟催發”,卻以直筆寫離別之緊迫,雖沒有他們含蘊纏綿,但卻直而能纖,更能促使感情之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二句。語言通俗而感情深摯,形象逼真,如在眼前。寥寥十一字,真是力敵千鈞!后來傳奇戲曲中常有“流淚眼看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之唱詞,然卻不如柳詞凝煉有力。那么詞人凝噎在喉之是什么話呢?“念去去”二句便是他之內心獨白。詞是一種依附于音樂之抒情詩體,必須講究每一個字之平仄陰陽,而去聲字尤居關鍵地位。這里之去聲“念”字用得特別好。清人萬樹《詞律發凡》云:“名詞轉折跌蕩處,多用去聲,何也?三聲之中,上、入二者可以作平,去則獨異。……當用去者,非去則激不起。”此詞以去聲“念”字作為領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轉,下啟“千里”以下而一氣流貫。“念”字后“去去”二字連用,則愈益顯示出激越之聲情,讀時一字一頓,遂覺去路茫茫,道里修遠。“千里”以下,聲調和諧,景色如繪。既日“煙波”,又日“暮靄”,更曰“沉沉”,著色可謂濃矣;既曰“千里”,又曰“闊”,空間可謂廣矣。在如此廣闊遼遠之空間里,充滿了如此濃密深沉之煙靄,其離愁之深,令人可以想見。

  上片正面話別,到此結束;下片則宕開一筆,先作泛論,從個別說到一般,得出一條人生哲理:“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傷離惜別,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則為層層加碼,極言時當冷落凄涼之秋季,離情更甚于常時。“清秋節”一辭,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應,針線極為綿密;而冠以“更那堪”三個虛字,則加強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之以景寓情更為明顯、深刻。“今宵”三句蟬聯上句而來,是全篇之警策,后來竟成為蘇軾相與爭勝之對象。據俞文豹《吹劍錄》云:“東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問:‘我詞何如柳七?’對日:‘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之況味:一舟臨岸,詞人酒醒夢回,只見習習曉風吹拂蕭蕭疏柳,一彎殘月高掛楊柳梢頭。整個畫面充滿了凄清之氣氛,客情之冷落,風景之清幽,離愁之綿邈,完全凝聚在這畫面之中。比之上片結尾二句,雖同樣是寫景,寫離愁,但前者仿佛是潑墨山水,一片蒼茫;這里卻似工筆小幀,無比清麗。詞人描繪這清麗小幀,主要采用了畫家所常用之點染筆法。清人劉熙載在《藝概》中說:“‘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二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點染之間,不得有他語相隔,隔則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說,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襯,中間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壞了意境之完整性,形象之統一性,而后面這兩個警句,就將失去光彩。

  “此去經年”四句,構成另一種情境。因為上面是用景語,此處則改用情語。他們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總感到歡娛;可是別后非止一日,年復一年,縱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賞之興致,只能徒增帳觸而已。“此去”二字,遙應上片“念去去”;“經年”二字,近應“今宵”,在時間與思緒上均是環環相扣,步步推進,可見結構之嚴密。“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益見鐘情之殷,離愁之深。而歸納全詞,猶如奔馬收韁,有住而不住之勢;又如眾流歸海,有盡而未盡之致。其以問句作結,更留有無窮意味,耐人尋繹。

  耆卿詞長于鋪敘,有些作品失之于平直淺俗,然而此詞卻能做到“曲處能直,密處能疏,鼻處能平,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而出之以自然”(馮煦《六十一家詞選例言》論柳永詞)。像“蘭舟催發”一語,可謂兀傲排鼻,但其前后兩句,卻于沉郁之中自饒和婉。“今宵”三句,寄情于景,可稱曲筆,然其前后諸句,卻似直抒胸臆。前片自第四句起,寫情至為縝密,換頭卻用提空之筆,從遠處寫來,便顯得疏朗清遠。詞人在章法上不拘一格,變化多端,因而全詞起伏跌宕,聲情雙繪,付之歌喉,亦能奕奕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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