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漫談

　　我對于人生的理解，還有自己性格的成型，很大一部分源自于《紅樓夢》，我的困惑以及生之于世的感傷亦源出于此。不能說我懂得了什么，只能說自己了解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這是一部奇書——大多說人都認可的事實。我第一次讀的時候，還不是八十回本，有高鶚的補續的那個一百二十回本，前前后后到如今已是第八回了，每次讀都會有所得，本不欲拿自己的簡文陋字來評述前人是非，但又恐哪一日作離世之別，留下些東西或許不至于遺憾。這或許還是可以的吧？

　　以前不懂得敬畏是什么意思，在了解到九牛一毛的文學知識以后，忽然間想起了初中老師評價我的一句話：不要以為你有點墨水就了不起了，其實你連九牛一毛的那根毛上的尖尖上的一個點都有不如。瀚如煙海的文學世界與個人相對，個人確只是粒沙子，而且還是極小的那一粒，這大概就是知道的越多才發現自己越孤陋寡聞吧，或許還用不上這句。扯遠了，曾經也想過為我所讀的《紅樓》寫點東西，但是寫到第十幾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而今又有些心動，或許能多點體悟，畢竟多活了好些年，光吃下的米都夠把讀過的東西一粒粒對應起來，再不多些感觸，真還對不起那句“粒粒皆幸苦”。這本書是值得當作教義來讀的，自我感覺有些東西比所謂的“教義”還要透徹，比如人性，比如人際關系，比如社會等等。

　　《老子》曰：“人之大患在我有身”。《莊子》曰：“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這兩句話都不是說人生而為人就不是來享樂的，牢籠加身，繁瑣加身，煩雜不堪，但多數的原因是因為所慮不足，是因為自己的欲求不滿。所以王國維說：“人有生矣，則思所以奉其生。饑而欲食，渴而欲飲，寒而欲衣，露處而欲宮室，此皆所以維持一人之生活者也。然一人之生少則數十年，多則百年而止耳，而吾人欲生之心，必以是為不足，于是于數十年百年之生活外，更進而圖永遠之生活，時則有牝牡之欲，家室之累。進而育子女矣，則有保抱扶持飲食教誨之責，婚嫁之務。百年之間，早作而夕思，窮老而不知所終。問有出于此保存自己及種姓之生活之外者乎？無有也。百年之后，觀吾人之成績，其有逾于此保存自己及種姓之生活之外者乎？無有也。” 生活之本質何？欲而已矣。不要把自己說得多么高尚，圣人尚不能免俗，況且圣人君子還只是孔子提出的幾個概念，根本不存在于世間，至于后世有“圣人”、“復圣”、“亞圣”等等之說，不過是所謂的能與至者強加之于的一個標桿。《紅樓》一書對人性的原始的欲的揭露以及對偽君子、假道德的批判無疑是極深刻的。在真實與虛假之間，造就了賈寶玉等一大批的夾生飯，我們的社會也有，而且很多，說不定我們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個，只是沒有人愿意承認。

　　人性之本不過是眾多的問題之一，而且很難寫完，另外還有宗族概念、三綱五常、發乎情止乎禮的愛情等等，這也許是個不能完成的任務，有人說過“三大恨事”是“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還有一件，大概是極為重要的，所以我給忘記了，強以為是“想而未做至于恨”吧。總之，還是留下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