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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歌行》曹操原文注釋翻譯賞析
作品原文
短歌行二首
其一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其二
周西伯昌,懷此圣德。三分天下,而有其二。
修奉貢獻,臣節不墜。崇侯讒之,是以拘系。
后見赦原,賜之斧鉞,得使專征,為仲尼所稱。
達及德行,猶奉事殷,論敘其美。齊桓之功,為霸之道。
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一匡天下,不以兵車。
正而不譎,其德傳稱。孔子所嘆,并稱夷吾。
民受其恩,賜與廟胙,命無下拜,小白不敢爾,天威在顏咫尺。
晉文亦霸,躬奉天王。受賜圭瓚,秬鬯彤弓。
盧弓矢千,虎賁三百人。威服諸侯,師之所尊。
八方聞之,名亞齊桓。河陽之會,詐稱周王,是其名紛葩。
作品注釋
1、對酒當歌:一邊喝著酒,一邊唱著歌。當,是對著的意思。
2、幾何:多少。
3、去日苦多:跟(朝露)相比一樣痛苦卻漫長。有慨嘆人生短暫之意。
4、慨當以慷:指宴會上的歌聲激昂慷慨。當以,這里“應當用”的意思。全句意思是,應當用激昂慷慨(的方式來唱歌)。
5、杜康:相傳是最早造酒的人,這里代指酒。
6、青青子衿(jīn),悠悠我心:出自《詩經·鄭風·子衿》。原寫姑娘思念情人,這里用來比喻渴望得到有才學的人。子,對對方的尊稱。衿,古式的衣領。青衿,是周代讀書人的服裝,這里指代有學識的人。悠悠,長久的樣子,形容思慮連綿不斷。
7、沉吟:原指小聲叨念和思索,這里指對賢人的思念和傾慕。
8、呦(yōu)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shēng):出自《詩經·小雅·鹿鳴》。呦呦:鹿叫的聲音。蘋:艾蒿。
9、鼓:彈。
10、何時可掇(duō):什么時候可以摘取呢?掇,拾取,摘取。另解:掇讀chuò,為通假字,掇,通“輟”,即停止的意思。何時可掇,意思就是什么時候可以停止呢?
11、越陌度阡:穿過縱橫交錯的小路。陌,東西向田間小路。阡,南北向的小路。
12、枉用相存:屈駕來訪。枉,這里是“枉駕”的意思;用,以。存,問候,思念。
13、讌(yàn):通“宴”(原文中為“?”)。
14、三匝(zā):三周。匝,周,圈。
15、海不厭深:一本作“水不厭深”。這里是借用《管子·形解》中的話,原文是:“海不辭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辭土,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厭人,故能成其眾......”意思是表示希望盡可能多地接納人才。
16、周西伯昌:即周文王,名昌,姬姓。殷商時為諸侯,居于岐山之下,被封為西伯。
17、懷此圣德:《詩經·大雅·文王》有“文王在上,於昭于天”、“亹亹文王,令聞不已”、“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詩經·小雅·伐木》反映了周文王“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孔子曾謂“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
18、三分天下,而有其二:《論語·泰伯》謂“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周文王時,殷商之地共分九州,周文王已將六州歸納于自己經營管理之下,是故孔子有“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之說。曹操在此亦說“三分天下,而有其二”,是說獻帝之世,之所以尚能保持劉漢統緒,是他在不遺余力而努力維護的結果。
19、貢獻:謂進奉,進貢。《荀子·正論》謂“夫是之謂視形勢而制械用,稱遠近而等貢獻。”節:禮儀、規矩、紀律。墜:失去。《國語·晉語》“敬不墜命。”這兩句是說當周文王三分天下,已有其二的情勢下,仍遵命唯謹,持守臣禮,毫無不臣行為。應給朝廷供給的所需物資,都能按時保質保量奉獻。
20、崇侯讒之,是以拘系:清呂世安《中華全史演義》第六回謂“紂寵妲己,所言皆從,所好者貴之,所憎者誅之,作奇伎淫巧以悅之”。周西伯姬昌聞紂王以上諸端,甚為嘆息。商紂王的親信崇國(今河南嵩山周圍)的崇侯虎是商紂王統治集團中比較有頭腦的人物,他早就覺察到了周人勢力日益壯大對商紂的威脅,他探聽到西伯姬昌對紂王的嘆息之聲,便乘機向紂王告狀謂“西伯昌與子發及旦,皆圣人也,三圣合謀,君其慮之”。商紂王覺得有理,于是下令逮捕周西伯姬昌,關押在羑里(今河南湯陰)大牢,并準備判處死刑。后在西伯之臣閎夭、散宜生等人的積極營救下,通過紂嬖臣費仲獻言,終被釋放。“崇侯”二句即指此事。但曹操在此并非一般性的用典,而是暗示他覺察出獻帝皇后伏氏及其父屯騎校尉伏完曾勾結董承計誅曹操事。
21、后見赦原,賜之斧鉞,得使專征:赦原,赦免原諒其過。斧鉞(yuè):古代兵器。古代軍法用以殺人的斧子。《國語·魯語上》“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鉞。”韋昭注“甲兵,謂臣有大逆,則披甲聚兵而誅之”。專征:古代帝王授予諸侯,將帥掌握軍旅的特權,不待天子之命,得自專征伐。《竹書紀年》帝辛三十三年:“王(紂王)錫命西伯(姬昌)得專征伐。”《白虎通·考黜》:“好惡無私執義不傾,賜以弓矢,使得專征。”商紂王聞崇侯虎稱“西伯昌與子發及旦,皆圣人也,欲證姬昌是否有圣人之能,便殺質于殷的姬昌長子伯邑考,并烹為羹以賜西伯”。又謂“圣人當不食其子羹”。姬昌知紂王意,忍悲喜而食羹。紂王聽說,便謂:“誰謂西伯圣者,食其子羹,尚不知也。”紂王據此以為西伯姬昌并無圣能,便生赦意。又西伯之臣閎夭、散宜生進貢“有莘氏之美女,驪戎之文馬,有熊之九駟,及奇怪之物”。紂王喜謂“此一物(指有莘氏之美女)足以釋西伯,況其多乎!”于是赦西伯罪。西伯被釋放后,向紂王獻出洛西之地,以表示效忠,并請求廢除炮烙之刑。紂王以為姬昌誠信,許其所請,且賞賜西伯姬昌弓、矢、斧、鉞,授權他可以討伐不聽命的諸侯,得專征伐。建安十八年(213年)五月漢獻帝曾下詔“君(曹操)糾虔天刑,章厥有罪,犯關干紀,莫不誅殛”。曹操在此舉文王故事,實為自贊獻帝詔己得專征伐甚宜。
22、為仲尼所稱:仲尼,孔子字。此句指孔子贊美周文王當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情況下,仍能“以服事殷”,并盛贊“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矣”。曹操舉文王例以證明他自己正在效法周文王,現在也是三分天下有其二而能忠心事漢,喻自德足堪與周文王相伯仲。
23、達及德行,猶奉事殷:殷,朝代名。商的第十代君王盤庚從奄(今山東曲阜)遷都于殷邑(今河南安陽小屯村),因而商也被稱為殷。《論語·泰伯》:“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曹操這兩句是說他要效法達到周文王“以服事殷”的德行,因而他一定會盡忠劉漢王朝。以表明他的態度,絕不做“漢賊”。
24、齊桓之功,為霸之道:齊桓公的功績,就在于創造了“為霸之道”。齊桓即齊桓公,春秋時齊國國君,前685—前643年在位。姜姓,名小白。齊襄公弟,周朝開國勛臣姜尚之后。襄公被殺后,從莒回國取得政權。任用管仲進行改革,國力富強。以“尊王攘夷”相號召,幫助燕國打敗北戎;營救邢衛兩國,制止了戎狄對中原的進攻;聯合中原諸侯進攻蔡楚,和楚國會盟于召陵(今河南郾城東北);還安定東周王室的內亂;多次大會諸侯,訂立盟約,成為春秋時的第一個霸主。曹操在此稱贊齊桓公的“為霸之道”,實際就是看重的“尊王攘夷”之道。可以說曹操的“挾天子以令諸侯”之計就是對齊桓公“尊王攘夷”謀略的發揮和發展。
25、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春秋時齊桓公根據管仲提出的“尊王攘夷”、“取信諸侯”的宏觀圖霸方略,曾采取了八條措施。在此八項措施的基礎上圍繞解決團結中原諸侯,與楚爭斗,穩定周室等大的國際政治軍事爭端。先后組織舉行了十五次會盟。其中意義重大的有九次,即是曹操詩中所指的“九合諸侯”。周襄王二年,即齊桓公三十六年(前650年),王子帶勾結戎狄攻入王城(今河南洛陽),焚東門。齊桓公使管仲會秦、晉伐戎之師并戍守周室。此即曹操詩中的“一匡天下”。但另一說“一匡天下”指定周太子位事。
26、不以兵車:指齊桓公稱諸侯以匡周室,主要靠的不是武力,主要靠的完全落實了取信于諸侯和周室的如前所述的八條得力措施。
27、正而不譎(jué),其德傳稱:《中國歷代戰爭史·齊桓公之霸業》:“中原諸侯皆崇信齊桓公,懷德畏威。”“在周室衰歇以后,中原得免陷于崩潰者,實皆由于齊桓公創導霸業之力。”又“桓公為人,豁達有大度。”管仲評齊
28、桓公:“無小智惕而有大慮。”諸論即是曹操所指的“正而不譎”意。“歸魯之侵地常潛。歸衛之侵地吉臺,原始、柒里。歸燕之侵地柴夫,吠狗。”此皆齊桓公“正而不譎”之重大史實。譎:詭詐。
29、孔子所嘆,并稱夷吾:夷吾,即管仲(?—前645年),即管敬仲。春秋時期政治家。《論語·憲問》:“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謂:“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披發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于溝瀆而莫之知也?”這是孔子在纂修春秋史時,唯獨推崇齊桓公與管仲之功的贊詞。
廟胙(zuò):祭祀用的肉。胙:古代祭祀時供的肉。《左傳·僖公四年》:“太子祭于曲沃,歸胙于公。”《后漢書·鄧慮傳》:“四時致宗廟之胙。”李賢注“祭廟肉也。”
30、小白:齊桓公名。呂世安《中華全史演義》:“齊桓公會諸侯于葵丘,襄王使宰孔賜齊侯胙,曰:‘以伯舅耋老,加勞,賜一級,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顏咫尺,小白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恐隕越于下,以遺天子羞。’下拜登受。”此即曹操所指的齊桓公雖有大功于周,卻不敢受周襄王所賜之大禮事。
31、天威在顏咫尺:此句寫自己對劉漢皇帝誠惶誠恐,遵命唯謹貌。表示雖有功而不失臣節,表示要像齊桓公一樣維護周王的尊嚴。天威,古謂天的威靈。《尚書·泰誓上》:“肅將天威。”引申指帝王的威嚴。《左傳·僖公九年》:“天威不違顏咫尺。”在顏,即不違顏意,即特別親切地感受到了天子的威嚴。
32、晉文亦霸,躬奉天王:晉文即晉文公,春秋時晉國國君,前636年—前628年在位。晉獻公子,名重耳。因獻公立幼子為嗣,曾出奔在外十九年,由秦送回即位。即位時已六十二歲。整頓內政,增強軍隊,使國力強盛,又平定周的內亂,迎接周襄王復位,以“尊王”相號召。城濮之戰,大勝楚軍并在踐土(今河南滎陽東北)大會諸侯,成為霸主。
33、受賜圭瓚(zàn),秬鬯(chàng)彤弓:圭瓚,古代的一種玉制酒器。鬯,古代祭祀用的酒。彤弓,朱紅色的弓。古代諸侯有大功時,天子賞賜弓矢,使“專征伐”。彤弓就是其中之一。周襄王二十年,即晉文公四年四月六日至四月十日即五天之內以晉、秦、齊、宋多國部隊九萬人,一舉擊潰楚軍十一萬人,大獲全勝。周襄王為嘉獎其勞,于五月十六日在踐土(今河南廣武縣之滎澤城)王宮接受朝覲時,賜給晉文公如下獎品:大輅之服(祭祀用之在馬服飾),戎輅之服(軍事用之車馬服飾),彤弓,(赤色箭)一百,玄弓(黑色弓)一,矢一千,秬鬯一卣(祭祀神用黑黍酒一壇),虎賁三百人(天子近衛虎士)。
34、廬弓:形似戟的一種弓。矢千:一千支箭。矢,即箭。
35、虎賁(bēn):勇士,武士。
36、威服諸侯,師之者尊:春秋時期,鄭國處于中原中心,凡爭霸者皆爭鄭國。鄭亦依勢而傾,齊桓生前,鄭時楚時齊。到晉文公時,城濮之戰,大勝楚軍,大軍耀武于衡雍(今河南省原武縣,當時黃河在原武縣北方),鄭文公親自來晉軍致犒,并以謝罪。晉文公于周襄王二十年,即晉文公四年(前632年)五月十四日丁未以戰楚得勝之師率晉、宋、齊、魯、鄭、陳、蔡、邾、莒等國在踐土(今河南廣武縣之滎澤城)會盟,并向周襄王獻上楚國的戰車和俘虜。周襄王命尹氏、王子虎、內史叔興父,以策命晉侯為侯伯,即為諸侯之長。周襄王慰勞道“自伯舅(齊桓公)即世,荊楚復強,憑陵中夏,得叔父仗儀翦伐以尊王室,自文武以下皆賴叔父之休,豈惟朕躬。”又慰囑“王請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國,糾逖王慝。”各國諸侯亦公認晉文公為霸主。
37、八方聞之,名亞齊桓:《中國歷代戰爭史·晉楚城濮之戰》:“晉文公一戰定霸,業績輝煌,蓋自齊桓公殂謝以來未有之盛也。”
38、河陽之會,詐稱周王:河陽,古縣名,春秋晉邑(今河南孟縣西)。周襄王二十年,即晉文公四年(前632年)十月,因許國附楚,晉文公率晉、宋、齊、魯、鄭、陳、蔡、邾、莒、秦諸侯盟于溫(古國名,建都于溫)即河陽(今河陽孟縣西)。呂世安《中華全史演義》第八回謂“晉侯召周王,會于河陽”。晉文公這次大會諸侯,并召請周王到河陽之舉,名為朝見周王,實際上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是故河陽之會后“鄭貳于楚……秦伯悅,與鄭人盟”。一百多年后的孔子在研究春秋史時曾批評晉文公“哪有諸侯召王的道理呢!”《論語·問憲》:“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
39、紛葩(pā):亦作芬葩。多貌,盛貌,馬融《長笛賦》“紛葩料漫,誠可喜也。”左思《吳都賦》“喧嘩口皇呷,芬葩蔭映。”曹操在此用“紛葩”意在形容晉文公河陽之會后,因諸侯召天子,譎而不正,致使輿論嘩然,菲菲揚揚,批評其導致的不良社會效應。葩:花。
作品譯文
其一
面對著美酒高聲放歌,人生的歲月能有幾何?好比是清晨的露水日出就干,可悲可嘆失去的日月已經很多。
慷慨激昂地唱著歌,內心憂慮卻不能遺忘,用什么來消除憂愁?只有那美酒杜康。
穿青色衣領的學子,寄托著我悠長思慕之心。就是因為渴慕賢才,焦慮吟沉直到如今,鹿兒嗷嗷鳴叫呼喚朋友,共享原野上找到的艾蒿。我有了尊貴的貴賓,更會設宴鼓樂盛情款待。
清明如約的博學賢才,什么時候被我招來?我的憂慮發自內心,日日夜夜都不會斷絕,有勞您走過阡陌小路遠道跋涉,枉駕而來致意問候。久別重逢歡宴暢談,感念您還結記著舊日的恩情。
月兒明亮的夜晚星辰稀疏,烏鵲尋找依托向南而飛。繞著大樹飛翔三圈,不知可以依些在那根樹枝?
大山永遠不會嫌高,大海也永遠不會嫌深。像周公那樣虛心對待賢才,一定會得到天下人的擁戴。
其二
姬昌受封為西伯,具有神智和美德。殷朝土地為三份,他有其中兩分。
整治貢品來進奉,不失臣子的職責。只因為崇侯進讒言,而受冤拘禁。
后因為送禮而赦免,受賜斧鉞征伐的權利。他被孔丘稱贊,品德高尚地位顯。
始終臣服殷朝帝王,美名后世流傳遍。齊桓公擁周建立功業,存亡繼絕為霸首。
聚合諸侯捍衛中原,匡正天下功業千秋。號令諸侯以匡周室,主要靠的不是武力。
行為磊落不欺詐,美德流傳于身后。孔子贊美齊桓公,也稱贊管仲。
百姓深受恩惠,天子賜肉與桓公,命其無拜來接受。桓公稱小白不敢,天子威嚴就在咫尺前。
晉文公繼承來稱霸,親身尊奉周天王。周天子賞賜豐厚,儀式隆重。
接受玉器和美酒,弓矢武士三百名。晉文公聲望鎮諸侯,從其風者受尊重。
威名八方全傳遍,名聲僅次于齊桓公。佯稱周王巡狩,招其天子到河陽,因此大眾議論紛紛。
創作背景
第一首詩的寫作時期各說不一,歸之有兩種說法:一是赤壁之戰之前。《三國演義》第四十八回有一段曹操橫槊賦詩的描寫。曹操平定北方后,率百萬雄師,飲馬長江,與孫權決戰。是夜明月皎潔,他在大江之上置酒設樂,歡宴諸將。酒酣,操取槊(長矛)立于船頭,慷慨而歌。二是赤壁之戰之后。第一種說法以章回小說為據,不可靠。第二種說法也無史政。所以這首詩的創作背景尚無定論。
第二首詩當作于建安十七年(212年)至二十二年(217年)之間。自建安十六年(211年)春正月漢獻帝命曹操子曹丕為五官中郎將,置官屬為丞相副后,又封曹植等諸子侯,實為曹氏代替劉氏作盤石安排。人多以為曹操“為漢相,實為漢賊。”于是太原商曜,漢中張魯,關中馬超,安定陽秋等一時俱叛,曹操分命夏侯淵、徐晃、鐘由等討平。建安十七年(212年)漢獻帝特命曹操“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如蕭何故事”;建安十九年(214年)三月獻帝七命魏公曹操位在諸王上,改授金璽、赤紱、遠游冠;“二十一年(216年)五月獻帝又加封曹操為魏王;”建安二十二(217年)夏四月,獻帝又命魏王曹操“設天子旌旗,出入稱警蹕;”“冬十月,天子命王(曹操)冕十有二旒,乘金根本,駕六馬,設五時副車,以五官中郎將丕為魏太子。”以上諸項都是曹魏代替劉漢的實際步驟和得力措施。距取代漢獻帝的傀儡地位僅一步之遙。時東吳孫權遣使上書稱臣,稱說天命。但曹操機敏地警覺到這是孫權的一個陰謀,說“是兒欲踞吾著爐火上邪!”曹操深知功高震主之危,故賦此詩表明心跡。
作品鑒賞
《短歌行》是漢樂府的舊題,屬于《相和歌辭·平調曲》。這就是說它本來是一個樂曲的名稱。最初的古辭已經失傳。樂府里收集的同名有24首,最早的是曹操的這首。這種樂曲怎么唱法,現在當然是不知道了。但樂府《相和歌·平調曲》中除了《短歌行》還有《長歌行》,唐代吳兢《樂府古題要解》引證古詩“長歌正激烈”,魏文帝曹丕《燕歌行》“短歌微吟不能長”和晉代傅玄《艷歌行》“咄來長歌續短歌”等句,認為“長歌”、“短歌”是指“歌聲有長短”。現在也就只能根據這一點點材料來理解《短歌行》的音樂特點。《短歌行》這個樂曲,原來當然也有相應的歌辭,就是“樂府古辭”,但這古辭已經失傳了。現在所能見到的最早的《短歌行》就是曹操所作的擬樂府《短歌行二首》。所謂“擬樂府”就是運用樂府舊曲來補作新詞。
其一
《短歌行》(“對酒當歌”)的主題非常明確,就是作者希望有大量人才來為自己所用。曹操在其政治活動中,為了擴大他在庶族地主中的統治基礎,打擊反動的世襲豪強勢力,曾大力強調“唯才是舉”,為此而先后發布了“求賢令”、“舉士令”、“求逸才令”等;而《短歌行》實際上就是一曲“求賢歌”、又正因為運用了詩歌的形式,含有豐富的抒情成分,所以就能起到獨特的感染作用,有力地宣傳了他所堅持的主張,配合了他所頒發的政令。
《短歌行》原來有“六解”(即六個樂段),按照詩意分為四節來讀。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在這八句中,作者強調他非常發愁,愁得不得了。那么愁的是什么呢?原來他是苦于得不到眾多的“賢才”來同他合作,一道抓緊時間建功立業。試想連曹操這樣位高權重的人居然在那里為“求賢”而發愁,那該有多大的宣傳作用。假如庶族地主中真有“賢才”的話,看了這些話就不能不大受感動和鼓舞。他們正苦于找不到出路呢,沒有想到曹操卻在那里渴求人才,于是那真正有才或自以為有才的許許多多人,就很有可能躍躍欲試,向他“歸心”了。 “對酒當歌”八句,猛一看很像是《古詩十九首》中的消極調子,而其實大不相同。這里講“人生幾何”,不是叫人“及時行樂”,而是要及時地建功立業。又從表面上看,曹操是在抒個人之情,發愁時間過得太快,恐怕來不及有所作為。實際上卻是在巧妙地感染廣大“賢才”,提醒他們人生就像“朝露”那樣易于消失,歲月流逝已經很多,應該趕緊拿定主意,到我這里來施展抱負。所以一經分析便不難看出,詩中濃郁的抒情氣氛包含了相當強烈的政治目的。這樣積極的目的而故意要用低沉的調子來發端,這固然表明曹操真有他的愁思,所以才說得真切;但另一方面也正因為通過這樣的調子更能打開處于下層、多歷艱難、又急于尋找出路的人士的心扉。所以說用意和遣詞既是真切的,也是巧妙的。在這八句詩中,主要的情感特征就是一個“愁”字,“愁”到需要用酒來消解(“杜康”相傳是最早造酒的人,這里就用他的名字來作酒的代稱)。“愁”這種感情本身是無法評價的,能夠評價的只是這種情感的客觀內容,也就是為什么而“愁”。由于自私、頹廢、甚至反動的緣故而愁,那么這愁就是一種消極的感情;反之,為著某種有進步意義的目的而愁,那就成為一種積極的情感。放到具體的歷史背景中看,曹操在這里所表達的愁緒就是屬于后者,應該得到恰當的歷史評價。清人陳沆在《詩比興箋》中說:“此詩即漢高祖《大風歌》思猛士之旨也。‘人生幾何’發端,蓋傳所謂古之王者知壽命之不長,故并建圣哲,以貽后嗣。”這可以說基本上懂得了曹操發愁的含意;不過所謂“并建圣哲,以貽后嗣”還未免說得迂遠。曹操當時考慮的是要在他自己這一生中結束戰亂,統一全中國。與漢高祖唱《大風歌》是既有相通之處,也有不同之處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這八句情味更加纏綿深長了。“青青”二句原來是《詩經·鄭風·子衿》中的話,原詩是寫一個姑娘在思念她的愛人,其中第一章的四句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你那青青的衣領啊,深深縈回在我的心靈。雖然我不能去找你,你為什么不主動給我音信?)曹操在這里引用這首詩,而且還說自己一直低低地吟誦它,這實在是太巧妙了。他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固然是直接比喻了對“賢才”的思念;但更重要的是他所省掉的兩句話:“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曹操由于事實上不可能一個一個地去找那些“賢才”,所以他便用這種含蓄的方法來提醒他們:“就算我沒有去找你們,你們為什么不主動來投奔我呢?”由這一層含而不露的意思可以看出,他那“求才”的用心實在是太周到了,的確具有感人的力量。而這感人力量正體現了文藝創作的政治性與藝術性的結合。他這種深細婉轉的用心,在《求賢令》之類的文件中當然無法盡情表達;而《短歌行》作為一首詩,就能抒發政治文件所不能抒發的感情,起到政治文件所不能起的作用。緊接著他又引用《詩經·小雅·鹿鳴》中的四句,描寫賓主歡宴的情景,意思是說只要你們到我這里來,我是一定會待以“嘉賓”之禮的,我們是能夠歡快融洽地相處并合作的。這八句仍然沒有明確地說出“求才”二字,因為曹操所寫的是詩,所以用了典故來作比喻,這就是“婉而多諷”的表現方法。同時,“但為君故”這個“君”字,在曹操的詩中也具有典型意義。本來在《詩經》中,這“君”只是指一個具體的人;而在這里則具有了廣泛的意義:在當時凡是讀到曹操此詩的“賢士”,都可以自認為他就是曹操為之沉吟《子衿》一詩的思念對象。正因為這樣,此詩流傳開去,才會起到巨大的社會作用。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這八句是對以上十六句的強調和照應。以上十六句主要講了兩個意思,即為求賢而愁,又表示要待賢以禮。倘若借用音樂來作比,這可以說是全詩中的兩個“主題旋律”,而“明明如月”八句就是這兩個“主題旋律”的復現和變奏。前四句又在講憂愁,是照應第一個八句;后四句講“賢才”到來,是照應第二個八句。表面看來,意思上是與前十六句重復的,但實際上由于“主題旋律”的復現和變奏,因此使全詩更有抑揚低昂、反復詠嘆之致,加強了抒情的濃度。再從表達詩的文學主題來看,這八句也不是簡單重復,而是含有深意的。那就是說“賢才”已經來了不少,我們也合作得很融洽;然而我并不滿足,我仍在為求賢而發愁,希望有更多的“賢才”到來。天上的明月常在運行,不會停止(“掇”通“輟”,“晉樂所奏”的《短歌行》正作“輟”,即停止的意思;高中課本中“掇”的解釋為:拾取,采取。何時可掇:什么時候可以摘取呢);同樣,我的求賢之思也是不會斷絕的。說這種話又是用心周到的表現,因為曹操不斷在延攬人才,那么后來者會不會顧慮“人滿為患”呢?所以曹操在這里進一步表示,他的求賢之心就象明月常行那樣不會終止,人們也就不必要有什么顧慮,早來晚來都一樣會受到優待。關于這一點作者在下文還要有更加明確的表示,這里不過是承上啟下,起到過渡與襯墊的作用。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月明”四句既是準確而形象的寫景筆墨,同時也有比喻的深意。清人沈德潛在《古詩源》中說:“月明星稀四句,喻客子無所依托。”這說明他看出了這四句是比喻,但光說“客子”未免空泛;實際上這是指那些猶豫不定的人才,他們在三國鼎立的局面下一時無所適從。所以曹操以烏鵲繞樹、“何枝可依”的情景來啟發他們,不要三心二意,要善于擇枝而棲,趕緊到自己這一邊來。這四句詩生動刻畫了那些猶豫彷徨者的處境與心情,然而作者不僅絲毫未加指責,反而在濃郁的詩意中透露著對這一些人的關心和同情。這恰恰說明曹操很會做思想工作,完全是以通情達理的姿態來吸引和爭取人才。而像這樣一種情味,也是充分發揮了詩歌所特有的感染作用。最后四句畫龍點睛,明明白白地披肝瀝膽,希望人才都來歸我,確切地點明了此詩的主題。“周公吐哺”的典故出于《韓詩外傳》,據說周公自言:“吾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也;又相天下,吾于天下亦不輕矣。然一沐三握發,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周公為了接待天下之士,有時洗一次頭,吃一頓飯,都曾中斷數次,這種傳說當然是太夸張了。不過這個典故用在這里卻是突出地表現了作者求賢若渴的心情。“山不厭高,海不厭深”二句也是通過比喻極有說服力地表現了人才越多越好,決不會有“人滿之患”。借用了《管子·形解》中陳沆說:“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天下三分,士不北走,則南馳耳。分奔蜀吳,棲皇未定,若非吐哺折節,何以來之?山不厭土,故能成其高;海不厭水,故能成其深;王者不厭士,故天下歸心。”(亦見《詩比興箋》)這些話是很有助于說明此詩的背景、主題以及最后各句之意的。
總起來說,《短歌行》正像曹操的其它詩作如《蒿里行》、《對酒》、《苦寒行》等一樣,是政治性很強的詩作,主要是為曹操當時所實行的政治路線和政治策略服務的;然而它那政治內容和意義卻完全熔鑄在濃郁的抒情意境之中,全詩充分發揮了詩歌創作的特長,準確而巧妙地運用了比興手法,來達到寓理于情,以情感人的目的。在曹操的時代,他就已經能夠按照抒情詩的特殊規律來取得預期的社會效果,這一創作經驗顯然是值得借鑒的。同時因為曹操在當時強調“唯才是舉”有一定的進步意義,所以他對“求賢”這一主題所作的高度藝術化的表現,也應得到歷史的肯定。
其二
《短歌行》(“周西伯昌”)主要是曹操向內外臣僚及天下表明心跡,當他翦滅群兇之際,功高震主之時,正所謂“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者,但東吳孫權卻瞅準時機竟上表大說天命而稱臣,意在促曹操代漢而使其失去“挾天子以令諸侯”之號召,故曹操機敏地認識到“是兒欲據吾著爐上郁!”故曹操運籌謀略而賦此《短歌行·周西伯昌》。西伯姬昌在紂朝三分天下有其二的大好形勢下,猶能奉事殷紂,故孔子盛稱“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但紂王親信崇侯虎仍不免在紂王前還要讒毀文王,并拘系于羑里。曹操舉此史實,意在表明自己正在克心效法先圣西伯姬昌,并肯定他的所作所為,謹慎惕懼,向來無愧于獻帝之所賞。并大談西伯姬昌、齊桓公、晉文公皆曾受命“專使征伐”。而當今天下時勢與當年的西伯、齊桓、晉文之際頗相類似,天子如命他“專使征伐”以討不臣,乃英明之舉。但他亦效西伯之德,重齊桓之功,戒晉文之詐。然故作謙恭之辭耳,又誰知豈無更討封賞之意乎?不然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五月獻帝下詔曰《冊魏公九錫文》,其文曰“朕聞先王并建明德,胙之以土,分之以民,崇其寵章,備其禮物,所以藩衛王室、左右厥世也。其在周成,管、蔡不靜,懲難念功,乃使邵康公賜齊太公履,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五侯九伯,實得征之。世祚太師,以表東海。爰及襄王,亦有楚人不供王職,又命晉文登為侯伯,錫以二輅、虎賁、斧鉞、禾巨鬯、弓矢,大啟南陽,世作盟主。故周室之不壞,系二國是賴。”又“今以冀州之河東、河內、魏郡、趙國、中山、常山,巨鹿、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封君為魏公。錫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爾龜。”又“加君九錫,其敬聽朕命。”
觀漢獻帝下詔《冊魏公九錫文》全篇,盡敘其功,以為其功高于伊、周,而其獎卻低于齊、晉,故賜爵賜土,又加九錫,獎勵空前。但曹操被獎愈高,心內愈憂。故曹操在曾早在五十六歲寫的《讓縣自明本志令》中謂“或者人見孤強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評,言有不遜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齊桓、晉文所以垂稱至今日者,以其兵勢廣大,猶能奉事周室也。《論語》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謂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曹操善于總結歷史經驗教訓,并能發揮。鑒于齊桓、晉文當初雖能“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但終未能如西伯姬昌終其身而不代商紂,只是為兒子武王姬發創造條件,一旦天地人三才俱備,那就瓜熟蒂落了,又何必操之過急而速招惡名呢!曹操在此詩中對齊桓、晉文之流貶重褒輕,實際暗諷他們未能深體西伯姬昌“三分天下有其二”“猶奉事殷”之真諦,只學得皮毛,而未入堂奧,他暗欣自己深得文王精義,故亦終其身奉事漢帝而不稱孤道寡,故對孫權伺機上表稱臣之用心,便洞若觀火,使其毒計無所逞其能矣。觀曹操此《短歌行·周西伯昌》其詩,乃一重大的代漢方略無疑。也是對如孫權輩等外內政敵企圖把曹操推向高處不勝寒極端陰謀的粉碎措施。但當自己的臣下如陳群、桓階、夏侯惇等亦誠意敦請曹操稱帝時,曹操亦堅定地回答“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可見曹操謀略之高超,實非常人所能及。遵循既定方針,實為曹操施政運籌之要略。
作者簡介
曹操(155—220),字孟德,小名阿瞞,沛國譙(今安徽省亳州市)人。政治軍事方面,曹操消滅了眾多割據勢力,統一了中國北方大部分區域,并實行一系列政策恢復經濟生產和社會秩序,奠定了曹魏立國的基礎。文學方面,在曹操父子的推動下形成了以三曹(曹操、曹丕、曹植)為代表的建安文學,史稱“建安風骨”,在文學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筆。魏朝建立后,曹操被尊為“魏武帝”,廟號“太祖”。事跡見《三國志》卷一本紀。有集三十卷,已散佚。明人輯有《魏武帝集》,今又有《曹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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