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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柳圖 遲子建

時間:2024-10-15 15:56:58 遲子建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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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柳圖 遲子建

  《河柳圖》是柳意象書寫最集中、最深入的一部。

  遲子建《河柳圖》賞析

  單從閱讀來講,一部小說傳遞的信息比較多,一般讀者不愿意費腦子理順它,就像一頓別具味道的大餐,盡管大家吃得口腹順暢,卻沒幾人去問知廚師用的什么作料。讀完這篇《河柳圖》,我卻禁不住要追一追作者內心的想法和作品帶給讀者的信息,因為這個故事不僅可能發生在身側,絕有可能就在眼前。

  這是遲子建于2000年8月寫于大興安嶺發表在當年第10期《作家》上的一個長一點兒的短篇,大致有一萬余字。小說故事簡單明了,情節進展像日常生活的演進一樣從容而緩慢。主人公程錦藍是小鎮上中學的語文教師,丈夫李牧青因久已痛惡當地政府拖欠教師工資的不良積習,憤然辭職去了浦東發展。在浦東站穩腳跟后,他的感情也隨著城市的步伐超越了小鎮上的緩慢節奏而有了新的奢望。或許是由于程錦藍不在身邊,李牧青的劣根性就大膽地膨脹起來。僅僅一年時間,回到小鎮來就要辦離婚。他們像河柳一樣浪漫的愛情,是經不住分別一年的考驗還是經不住和愛情相比庸俗不堪的物質誘惑?是經不住其他女人的芳容媚眼還是李牧青自己擦去了烏都河畔煙柳霧里的愛情腳印?

  背叛愛情的例子在日常生活中司空見慣,甚至可以說充塞耳目,因此,作者把這個必不可少的細節作了簡單處理,基本上是一筆帶過。值得一說的倒是程錦藍的態度,她雖對李牧青的變化早有預感,可因浦東距離遙遠,實在無法實施防范策略,也可能是她仍然堅信河柳畔兩個人散步的愜意不會因李牧青遠離而淡化,也許是深埋于她心底的對愛情的至高純潔的堅守不會輕易改變,因為,這時的程錦藍是絕對相信愛情的,相信愛情的女人,誰會懷疑自己丈夫能步入他途呢?

  當李牧青站在她面前提出離婚時,美輪美奐的愛情幻影雖然在一句話這么短暫的瞬間破滅了,可程錦藍中國式知識女性的高傲和執拗并沒有因愛情寂滅而崩潰,她甚至毫不驚訝李牧青地背叛,并一口回絕了他愿意承擔她們母子生活費的請求。可能是為了假裝無所謂吧,在拿到離婚證后她甚至還答應他再去一趟他倆先前眷戀的烏都河畔的那一片隨季節更替不斷變換著顏色的河柳林。這片柳林里,曾留下了他們的愛語、笑聲和纏綿。或許就是在這片煙霞般的河柳畔,程錦藍才相信了愛情。可是,振振有詞的誓言猶在耳畔,今天重游,兩個人卻要分道揚鑣,能說些什么呢?對這個無聊的男人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也沒必要和一個愛情盲人較真,程錦藍只淡淡地說,“幸好,我不離開河柳。”難道這句話是她繼續相信愛情的信號嗎?我的感悟是,程錦藍的大方正好映襯了李牧青因一己之私表現出來的猥瑣和丑陋。

  當然,世俗的看法和我正好相反,小鎮上的人都說程錦藍沒有骨氣,既然離了何必要陪這個陳世美去河邊轉悠,難道還有心情看河柳?程錦藍的舉動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羞辱李牧青的一種無奈選擇呢?假如是的話,也太隱晦了,所以她的舉動沒有幾個人能夠理解,連她再嫁的果農丈夫裴紹發的女兒裴瑩瑩對她這個看似懦弱的舉動也嗤之以鼻,釀成的嚴重后果就是裴瑩瑩對她和自己父親一起生活得強烈反抗和抵制。裴瑩瑩在日記里吐露,她憎恨這對曾讓學生們羨慕不已的愛情楷模以離婚的方式打破了少男少女們對愛情美好的向往,似乎程錦藍失敗的婚姻做了學生們對愛情熱盼的反面教材,裴瑩瑩就是一個關注程錦藍愛情細節的認真學生。程錦藍的愛情過早進入了墳墓,讓裴瑩瑩既失望又痛恨,失望的是曾經無比恩愛的夫妻分了手,痛恨的是程錦藍的失敗婚姻破滅了自己心中的愛情夢幻,正因如此,她也憎恨起了程錦藍本人,因此,在程錦藍做了她的后娘時,她越發瞧不起了這個曾經的愛情寵兒,有意和程錦藍作對。鰥居的父親有了伴本應高興,可是裴瑩瑩不這么想,她認為程錦藍嫁給小有家財的父親,是為了錢絕非有愛,越發對程錦藍失望起來,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就有了不可調和之勢。

  其實小說描寫的內容并非是我寫的這些,可我認為小說想告訴讀者的恰是用墨謹慎的愛情觀。程錦藍愛情失敗后,從一個享受愛情的高雅教師一夜之間變成了注重真實生活的現實俗人,不再浪漫不再幻想不再追求虛無縹緲的愛情,只守著眼前的人只解決眼前的事。為了阻止裴紹發去蘭酒館喝酒,程錦藍竟不顧夜寒孤單專門去砸了酒館玻璃,這件事情足以說明程錦藍對自己重新組建的家庭地呵護,也正是她由相信虛幻愛情到相信眼前生活的明顯轉變的舉動。因為她不想再度失去丈夫,所以就有了具體的捍衛方式。盡管砸玻璃有點兒潑婦做派,可為了呵護自己家庭誰又能說什么呢?

  因為程錦藍曾經相信過愛情,認為有了愛情的牽系,丈夫是不會變心的,可李牧青的行為告訴她愛情并不可信,不僅可能隨時失去而且一錢不值,因此她從被動等待丈夫回來變成了主動出擊尋找丈夫歸家。李牧青給她的愛情是虛幻、守望、孤獨、期盼、失望和傷心,這些感覺編織在一起難道就是愛情嗎?程錦藍開始懷疑了,從再婚后的表現看她已不輕信愛情。

  能把自己重新委托給一個小學文化的果農,說明程錦藍認為這樣的選擇比有文化的所謂懂得愛情的男人要更靠譜一些,可是對處于青春期的'追求純真無菌愛情的裴瑩瑩來說卻是不可理解的。回到現實中的程錦藍所做的犧牲首先就是拋棄了先前不成熟的愛情觀,這一點正好又被裴瑩瑩所唾棄。程錦藍被愛情咬過一口,她再次選擇丈夫時就擯棄了愛情注重了眼前的日子,不管男人品味如何,至少遠離了欺騙、等待和傷害。沒有愛情的家庭是不是陰冷空虛?或者會吧。相比較來說,是愿意過有愛情而不斷被傷害的日子呢還是過沒有愛情心情平靜的日子呢?你自己回答吧。

  在這里,小說給讀者提出來一個問題,有愛情的生活似乎不能長久,沒愛情的生活反而穩定,生活難道真是這樣的嗎?不相信愛情,只信奉現實,不相信承諾,只注重事實,現實難道真是愛情的天敵嗎?

  裴紹發這個有點兒小狡猾的果農根本不想愛情的事情,在他的心思里只有過日子的女人,他是一個信奉現實的本分農人,絕對沒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唯求人實在日子實在就行。這種與愛情無關的生存方式成了愛情受害者的第一選擇,因此,程錦藍自然就接受了這種日子。

  有過生活閱歷且受過感情創傷的成年人,是不是會更加相信生活呢?小說情節似乎是這樣設計的,可是在年輕的裴瑩瑩看來,她以程錦藍嫁給自己父親這樣一個卑瑣的男人而憤怒,繼而發誓要玩弄男人。她沒有受過愛情傷害,為什么會對男人如此沒有好感呢?她應該是從程錦藍的經歷中學來的。對女人來講,不相信愛情就是不相信男人,所以,裴瑩瑩是不會相信男人的了。

  愛情這個永恒的話題,在遲子建的小說里遇到了挑戰,作者賦予愛情如此多的矛盾,讓我們面對這個話題時謹慎了許多。這種愛情觀肯定會引起相當一部受眾的共鳴,尤其是受過愛情冷箭的人,畢竟生活中,冷箭是最難防的。小說中的故事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每個人身邊,比起飄渺溫柔的愛情來,生活永遠是真實和殘酷的,不幸的是,我們必須天天面對這樣的事實。

  河柳圖 遲子建淺析

  柳在遲子建的小說中,具有原型的意義和作用。原型是一種在人類文明初始階段出現、與人類生產生活密切相關、在漫長的文化積淀中形成的、在文學中反復運用并因此具有某種特定思想情感意義的自然現象或動植物,它們往往和圖騰崇拜、原始宗教有密切關聯,是一種約定俗成地表達某種同類情感體驗的特定文化符號。它來自遠古薩滿教的柳崇拜。古老的薩滿教是東北民間文化及文學的母源,它影響哺育了蕭紅、蕭軍、端木蕻良等現代東北作家。“而北方民族的宗教信仰,尤其是薩滿教和泛神論思想對她(遲子建,本文作者注)的世界觀和文學創作也給予了具有深遠意義的影響。”韓春燕:《東北地域文化小說論》,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2003年。遲子建自己也曾說“我認為文學寫作本身也是一種具有宗教情懷的精神活動”遲子建、周景雷:《文學的第三地》,載《當代作家評論》,2006(4)。。柳意象運用就是遲子建的文化心理、文化性格受薩滿教的浸潤,在集體無意識中對薩滿教中自然崇拜、女神崇拜和祖先崇拜的文學呈現。同時,柳意象也體現了遲子建小說鮮明的地域文化特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下面我們以《河柳圖》為例對柳意象進行原型分析。

  一、薩滿教的祖先崇拜和《河柳圖》的尋父情結

  “柳崇拜是薩滿教祭祀活動中的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在自然崇拜中處于重要地位。”吳來山:《論滿族薩滿教中柳崇拜的形成》,載《遼寧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3)。在母系氏族時期,薩滿教中柳是圖騰,這一時期的圖騰崇拜,既是自然崇拜,也是祖先崇拜。

  《清太祖武皇帝努爾哈赤實錄》、《皇朝開國方略》、《滿洲實錄》、《滿洲源流考》以及《東華錄》等史籍和東北很多地方的創世神話都講述了柳枝、柳葉創造人類的傳說,因此,在薩滿教中,柳是生命樹,是“氏族樹”。北方先民“認為柳與創世始祖息息相關,因此柳被認為是人類和宇宙萬物之源,人類是柳的后裔,柳與人類有著密切的親緣關系”同上。。后世滿族人的祭柳風俗、柳枝鞭笞、柳木家法等都是對祖先敬重的主要形式,“這種宗教意識和神話觀念的對象化,就形成了滿族由來已久的敬柳習俗”同上。。薩滿教對東北民眾的生活產生了決定性影響,柳崇拜和柳崇拜蘊含的敬祖心理也以一種隱秘幽微的方式滲透到社會生活中,影響著人們日常生活和藝術審美的選擇和取向,也影響著作家的審美創造。《河柳圖》中的柳意象就是這種敬祖傳統文化心理的變形顯現,是受心理定式制約的審美意象。

  列維?施特勞斯認為:“在人與圖騰之間……唯一可能存在的關系也必然是一種‘偽裝的’關系,所以也是一種隱喻的關系。”列維?施特勞斯:《圖騰制度》,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7頁。《河柳圖》中柳與主要人物李程愛、李牧青、裴紹發的關系就是一種隱喻關系。它隱喻的是李程愛的尋父意識和尋父過程,也是柳所包含的薩滿教祖先崇拜的精神投射。李程愛的尋父情結包括兩個層面,一是對繼父的拒斥,這是顯形意義的,二是對生父的思念,這是隱形意義的。

  第一,對繼父的拒斥。李程愛是林源鎮中學女教師程錦藍的兒子,父母離異以后,隨著母親再嫁來到了裴紹發家。李程愛天真活潑,有著自己的童話世界和童話般美麗的未來憧憬。他“樂得獨自上學”,這樣“可以撿玻璃碴當作鏡片看太陽”,可以在初春的泥地上寫字,他幻想自己“寫的‘羊’就該長出只羊,寫的‘花’就該開出一帶姹紫嫣紅的花”。他的繼父裴紹發沒有文化,靠頭腦靈活和大棚種植發了家,但是,即使在上中學的親女兒眼里他也是卑瑣的,他“喜歡搓腳”,“還喜歡放屁”,他不敢把錢存入銀行,怕鄰居借。只有一次痛快地借錢給程錦藍的同事,還是因為那個同事當時認為程錦藍嫁給裴紹發“白瞎了”,他要顯一顯財力和身份。李程愛來到裴家后,裴紹發對他“很好”,不打不罵,買吃買喝,李程愛對裴紹發似乎也沒有反感,只是對裴紹發總讓自己改姓,李程愛難以接受。這表面上和平共處的關系下,是裴紹發對李程愛的“改造”和李程愛拒斥切斷自己生命之根的心理對抗。小說開始就寫到,“裴紹發對兒子大聲說:‘李程愛,你還想不想跟我進城吃水煎包去了?’李程愛響亮地說:‘想!’裴紹發說:‘想你怎么還不快點把姓改了?’”李程愛很顯然不愿意,搪塞說“麻煩”。但是,裴紹發是強大的,他有錢,他可以用吃喝拉攏哄騙李程愛,他所代表的滾滾而來的商品意識和現代文明,盡管不喜歡柳,甚至把柳條割了編筐,但最終他能滿足還處在物質貧困中的孩子的物質需求,懷著詩意幻想的李程愛無力抗拒強大的現實世界,裴紹發達到了目的。裴紹發領著李程愛改完姓后,“顯得興致勃勃的”,“給了他十元錢”說,“你去小賣店買點零嘴吃吧”。在這場父子心理和文化的對抗中,以兒子的失敗而告終。但是,弱小的力量沒有認輸,因此,悲劇也在繼續。

  改姓似乎意味著李程愛認可、接受了繼父的改造和安排,但就在改姓那天晚上,李程愛“孤零零地站在河岸上”,用柳枝在地上寫出他父親的名字,“這三個字一定是被李程愛描畫了多次,每一個筆畫都深深的”。在這里,李程愛再一次表明對強大物質世界的抗拒,同時第一次表露的對生父的思念,既是對抗繼父的元素,也是他尋父心理的又一指向——正向目標。

  作品中有關李程愛和柳樹關聯的情節不多,但是都很關鍵。李程愛的生命始于河柳,始于河柳象征的美好愛情。李程愛追尋理想、理想破滅,由柳樹見證,并且以柳條的被割為隱喻。

  第二,對生父的思念。李程愛思念生父,尋找生父,是尋找自己的生命之源,追尋美好的理想,詩意的世界。生父李牧青畢業于名牌師范學校,在鄉鎮中學教數學,他和程錦藍傾心相愛,婚姻生活幸福。可以說,他的身上集中了美、愛、文化、希望和夢想等多重積極元素,是理想的“父親”形象。在薩滿教中,柳所象征的'祖先是生命之神,他受到后人的頂禮膜拜,祭柳就意味著對祖先的敬畏、愛戴和崇敬。這和《河柳圖》中的李程愛的找尋生父結構是一樣的。

  因為柳是李牧青的生命根基,是他精神人格的寫照,是他人生足跡的見證,所以,李程愛的尋父親過程也就是尋柳的過程。李牧青和程錦藍戀愛時,“他們手挽手到河邊去”,“他們喜歡看河柳”。李程愛誕生那天晚上,程錦藍和李牧青去看河柳,“當晚他們回到家后也如膠似漆,李程愛就是那個夜晚水乳交融的結晶”。柳見證了他離開林源鎮時的海誓山盟,他“豪邁地說:‘到時我租一架飛機,把這些河柳移到浦東去。’”可是,他一去不回,永遠離開了妻兒,離開了河柳。盡管現實殘酷地擺在李程愛面前,但李程愛還執拗地追求那晶瑩剔透的理想。在李程愛心中,父親是理想,他和生身父母共有的家庭也是理想。本質上,這里的家庭以及和家庭息息相關的河柳,已是某種文化象征世界,它和經驗世界有著部分的重合,但又與經驗世界有所不同,它是作家投射、創造出來的理想的藝術世界。這是遲子建懷著對傳統文化的一往情深,堅守內心的文化情結,精心構建的理想樂園。

  李程愛尋父具有深刻的文化寓意,當他不得不隨母親來到裴家時,還執著地憧憬著,他心中默默地思念著生父,向往著河柳,不管繼父怎樣用物質誘惑他,他都堅守住內心的規律,堅守住做人類童年時代的“孩子”,成為塵世上真正的詩意棲居者。他的存在讓我們看到了世態炎涼的社會里一種久違的理想之光,并帶給我們一種持久而溫暖的向往。但是,他的姓被改了,他心中的河柳消失了。當裴紹發把那些河柳全都割掉,并且喊“裴程愛”去把剩下的柳條背回來,好編幾個筐時,我們看到了恣意橫行的物質主義至上的觀念和信念、理想等一切崇高被冷落被踐踏的無情現實。李程愛被代表傳統詩意理想的生父放逐,被代表現實物質主義實用主義的繼父“改造”,薩滿世界的祖先崇拜和現實父親世界的坍塌形成巨大反差,李程愛的尋父渴望以理想、生命的幻滅完成了悲劇歷程,他成為最悲壯的理想主義受難者。有的學者認為“直到中篇小說《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我們才尖銳地感受到了遲子建作品的疼痛,感受到她對人性和生活陰暗部分的逼視”韓春燕:《東北地域文化小說論》,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2003年。。其實,我們看到從《河柳圖》開始,遲子建就已經把美毀滅給人看了,她開始面對生活的殘酷了。

  二、薩滿教的女神崇拜和《河柳圖》的女性命運

  薩滿教的“崇拜觀念是建立在北方先民對動植物不斷探索和認識基礎上的”,“這往往與每一種動植物的習性、特征有關,這是北方先民對生物世界認識的曲折反映”。郭淑云:《薩滿教動植物崇拜與生物認知》,載《青海民族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1)。柳樹生命力強,成活率高,多生長于水濱。所以,有一種觀點認為,尚柳是生殖崇拜的產物。“與女陰崇拜有關的另一種薩滿教習俗就是北方民族中廣為流傳的崇拜柳樹的尚柳習俗。”色音:《試論北方少數民族生殖崇拜的薩滿教根基》,載《陰山學刊》,1999(3)。滿族神話中,佛多媽媽是護嬰女神,她有個柳園,如果那里的柳茂盛,世界上的嬰兒就身體健康,如果柳葉枯敗,嬰兒就會生病和死亡。“柳葉,滿語叫佛多,有研究者指出:佛多一詞在滿語中與佛佛(女陰)同源。”孟慧英:《中國北方民族薩滿教》,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第82頁。由此可見柳在遠古先民的意識中和女性的密切聯系。柳原型意象代表的女神崇拜,就生成了《河柳圖》中柳所寓意的女性意識。

  經過幾千年的歷史演變,薩滿教產生時代的女神,已經成為現實男權中心文化社會的柔弱女性。《河柳圖》中的程錦藍就是一個縮影。在《河柳圖》中,曾為護嬰女神的柳仍是程錦藍的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小說開始寫到,程錦藍覺得自己的新家庭運行中常常發生故障,“有時這故障是人的因素,有時是鬼的因素,還有時是河柳的因素”。作者把河柳、逝去的人與現實的人融為一體來敘述,河柳成為與現實、歷史相并列的不可缺少的一個敘事緯度。文本中關于柳的敘事基本都是指向程錦藍的,“程錦藍最豐富的聯想不過是把河柳比喻成女人”,所以,文本中柳的女性象征意義更突出。柳見證了她的理想,她的愛情,她曾經擁有的精神追求,柳也隱喻了她欲望受壓抑、生命被扭曲、權利和主體意識逐漸喪失的命運。程錦藍的女性意識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女性主體意識的顯現,第二階段是女性主體意識的喪失。

  第一階段主要是程錦藍和李牧青的生活,這一階段小說中寫得較簡略,主要是插敘和側面描寫,但也能充分展示她曾有過美好的過去和理想。她美麗,長發飄飄,衣著典雅。她有文化,是深受學生歡迎的語文教師,她更有自己獨立的精神追求,喜歡河柳,憧憬詩情畫意的未來。她熱愛自己的事業,晚上頂住裴紹發的冷嘲熱諷,認真批改學生作業。她珍愛生命,珍愛一切美好的事物,和裴紹發結婚以后,殺雞時,還因為那只公雞過于美麗而難以下手。她曾有美好的愛情,令學生們羨慕,她曾有幸福的家庭。但這一切都在一年中改變了。學校拖欠教師工資,李牧青到上海去應聘,開始還寫信寄錢,后來只寄錢,一年后就離婚了。同時面臨拖欠工資的困境,李牧青率先表現出對失去男性主體地位的擔心,于是經過努力,他重新獲得了經濟地位和以它為基礎的男性主體地位。而程錦藍則在這一輪的經濟危機中,不僅繼續面臨經濟的逼迫,而且被李牧青所代表的男權中心文化意識放逐,這也為以后程錦藍進一步淪為弱勢處境、喪失主體地位埋下了伏筆。

  程錦藍戀愛時和李牧青手挽手去看柳,送李牧青去上海時在河柳邊惜別,離婚時面對河柳,程錦藍表現出女性面對生活磨難時應有的從容和鎮定。再婚后,她不像以前那樣經常去看柳,但“想到河上的柳樹,程錦藍覺得心臟抽了一下”。遇到苦惱,她還到河邊去向柳傾訴,即使不能向柳傾訴,她也會夢到柳。回顧過去和李牧青在一起的美好生活,她還想折一個柳枝讓它漂到上海,寄托自己的思念。柳是程錦藍的生命,是她的希望。看柳——夢柳——思柳——割柳隱喻了程錦藍的女性意識獨立——壓抑——扭曲——喪失的過程。

  第二階段是程錦藍和裴紹發再婚的生活,是作品的主體。程錦藍新生活的開始,也是被約束、被改造的開始。作為一家之主的裴紹發以他的經濟地位和男性權威意識對程錦藍從衣著打扮開始“改造”。程錦藍有文化,有自己的精神追求,但是,在家里她的收入少,而現實是以經濟基礎作為價值衡量的主要標準甚至唯一標準的,經濟標準左右一切,她的理想、情操、情調不得不讓位于生存。裴紹發從鼻里“哼”的一聲“批那作業又不掙錢,批它有個屁用”,程錦藍像被野蜂狠狠蜇了一樣。在強大的男權陰影下,處處受限于男性的權威。不久,程錦藍就不再“衣著典雅別致”,而變成“紅襖綠褲”、“聲音非常粗獷”了。小說的第一句就是“程錦藍宰雞,把雞給宰飛了”。可想而知她遭到了裴紹發的指責,并說她不如前妻利索,僅僅幾天之隔,小說最后,程錦藍已能“沉著地擰過雞脖子,深深地割了一刀,這雞很快就氣絕身亡了”。她不再愛憐雞毛的美麗,殺雞的本領符合裴紹發的要求了。程錦藍生活于男人的夾縫中,在男性道德標準和價值取向的重壓之下,女性自我意識已逐步空洞化。裴紹發去蘭酒館,是兩個人交鋒的轉折點。本來程錦藍覺得裴紹發猥瑣,和他在一起“覺得和鬼盤踞在了一起”,裴紹發向她要求欲望滿足時,她還能以批作業為由拒絕。但當被拒絕的裴紹發去了蘭酒館以后,程錦藍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她不僅不顧身份地像潑婦一樣用石頭砸酒館的玻璃,還“開始小心翼翼地服侍裴紹發”,“渴望著完完全全地擁有他”。我們看到程錦藍的處境一步步陷入被動,自我意識一點點喪失,由被動接受改造轉向主動投靠和依附,原因像裴紹發的女兒裴鶯鶯說的那樣簡單和深刻:“難道錢那么管用?”魯迅先生在《祝福》中塑造的祥林嫂,在封建“四權”的壓迫下她最大的愿望是坐穩了奴隸的地位,程錦藍則是在愚昧、落后的傳統文化劣根性以及商品經濟文化觀念的負效應的雙重壓力下不遺余力地捍衛生存地位的知識女性。在不同的歷史視閾下,女性繼續著被放逐于男權文化之外受到中心話語排斥的悲劇。

  為了達到徹底改造程錦藍的目的,裴紹發把李程愛的名字改成了裴程愛,卑劣地割光了作為李、程二人愛情見證的河柳。這一舉動,無情地扼殺了程錦藍的生命意識和夢想,同時,充分顯示了裴紹發在家庭內部的主導地位和絕對控制能力。是這種男權主導的社會機制,將程錦藍完全置于了他者地位。從程錦藍離婚后的一年只去看了一次河柳,到河柳被割,可以看到女神崇拜與女性生命幻滅相沖突的隱喻,從這個隱喻我們認識到了女性生存的困境和對女性命運關注在遲子建敘事中潛在的分量。這就是對于施加于自己身上的改造行為,程錦藍毫無反抗之力,她壓抑著自己的欲望,在逐漸失去了愛的權利的同時,也喪失了女性的主體地位與獨立性,由獨立的精神追求向現實的物質世界依附,最后完全失去了精神層面的追求。我們解讀《河柳圖》的敘事動機,能夠清楚地看到人與柳在歷史與現實、鄉村與城市、傳統與現代、男性與女性的文化大背景下達到了隱喻意義上的高度統一。這就是無論程錦藍被李牧青拋棄還是被裴紹發改造,除了傳統的男權意識因素外,以物質生產和物質財富的獲得為主要標志的現代文明對傳統文明、精神文明的極大破壞是更直接的原因。在這種日趨商業化、功利化、物質化、世俗化的時代,女性的工具性、商品性再一次凸顯出來就在所難免。這篇小說對程錦藍形象的塑造,體現了作家強烈的女性意識表達欲望與解構男權主導機制的努力。

  《河柳圖》在遲子建的創作中具有重要的意義。其主題的現實性和時代性在遲子建前后期創作的轉變中是臨界點和過渡,文本中的人與柳的關系不僅是單純的修辭手段,如果抽掉關于柳的描寫,我們似乎找不到人物生命力的源頭。因此,柳已成為支撐小說的靈魂,人與柳的關系也成為遲子建小說帶有普遍性的內化的敘事模式。遲子建小說的詩性品質正是來自這種人和自然特有的和諧和統一。但這篇小說至今尚未引起學界的關注,需要我們進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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