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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賦》的悲音從何而來

時間:2024-06-21 11:26:59 王娟 赤壁賦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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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賦》的悲音從何而來

  《赤壁賦》是北宋文學家蘇軾創作的一篇賦,作于宋神宗元豐五年(1082年)作者貶謫黃州(今湖北黃岡)時。此賦記敘了作者與朋友們月夜泛舟游赤壁的所見所感,以作者的主觀感受為線索,通過主客問答的形式,反映了作者由月夜泛舟的舒暢,到懷古傷今的悲咽,再到精神解脫的達觀。下面是小編整理的《赤壁賦》的悲音從何而來,歡迎大家閱讀學習。

  讀蘇軾的《赤壁賦》是一種美的享受。那富于詩情畫意的景物描寫,那極具形象化的精妙說理,那整散結合、舒卷自如的絕妙辭章,真如萬斛泉水,噴薄而出,汩汩滔滔,一瀉千里。讀之,如食美味,飲醇醒醪,整個身心都沉醉于如詩如畫的優美意境中,“羽化而登仙”了。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正當主客月夜泛舟,把酒頌詩,倍感歡樂之際,客人的洞蕭卻突然發出了與這歡樂氣氛極不和諧的悲涼之音。這悲音究竟從何而來?

  由“倚歌而和之”一句可知,這充當伴奏角色的客人的悲音是應和主人的歌聲而發出的,因而弄懂主人“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一句的含意,當是理清該文意脈的關鍵。這兩句的字面意思是:多么廣闊啊我的胸懷,我思念的美人啊在遙遠的天邊!這里的“美人”當指作者思慕的明君賢才。要想弄懂其深層含意,必須了解作者所處的時代特征和他的身世遭遇。

  北宋是我國歷史上國勢極弱的封建王朝,西北方的遼夏經常大舉入侵,嚴重地威脅著國家的安全。因此,御敵安邊,振興宋室便成了時代的重大課題、人民的強烈愿望。蘇軾的父親曾寫過《六國論》,擊中了宋王朝賂敵的要害。在時代的影響和父親的熏陶下,蘇軾懷著熾熱的愛國心和強烈的使命感,在《制策》、《教戰守策》、《登州召還水軍狀》等大量的給皇帝的上書中,提出過一系列御敵安邦的政見。在《和子由苦寒見贈》、《江城子密州出獵》等詩詞中,寫下“何時逐汝去,與虜試周旋”“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古人認為天狼星主戰,這里借指西北方遼夏的侵略)的詩句,表達了他要親自躍馬疆場、揮戈殺敵的愿望。然而他的御敵安邦之策非但未被君王采納,而且連自己也在“烏臺詩案”中被政敵羅織罪名,投入牢獄。出獄后,被貶黃州,做了團練副使。

  雖遭此屈辱,他卻仍然念念不忘邊事,“雖廢棄未敢忘為國慮也”(《與滕達道書》)。就在蘇軾寫《赤壁賦》的前一年,即元豐四年(1081年),宋廷五路伐夏戰役遭到慘敗,損兵折將近三十萬,這對一直抱著扭轉來室積弱局面愿望的蘇軾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邊患日殷,國事不堪,自身又遭“廢棄”,他心中這個苦悶啊,可就茫無邊際了。元豐五年(1082年),蘇軾來游赤壁,以排遣內心的苦悶。他與客乘清風,浴明月,泛舟大江,飄飄欲仙,確也得到了片刻的逍遙。但他絕不會像躬逢盛世的李白那樣縱情于山水,沉醉于自然;也不會像喜獲殊榮的孟郊那樣春風得意,忘乎所以。對于憂國傷己的蘇軾來說,他的快樂只能是短暫而無法長久的;只能是適度而不能恣情的。因而當他“飲酒樂甚”的時候,就難免觸發到內心深處的隱痛,從而發出了“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的哀嘆。請注意“樂甚”的這個“甚”字非常重要,正是這個“甚”才引出了下文的“悲”,樂極生悲!客為知己,當然理解蘇軾的苦衷,便用嗚嗚咽咽的蕭聲強化了蘇軾的悲痛。“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其順序應理解為“如慕如怨,如泣如訴”只是為了音韻的和諧、流暢,才作了如是之變更)。思“慕”名人,反遭廢棄,產生 “怨”懟,既而哭“泣”、“訴”說,悲哀逐步加深、加濃,彌漫大江,使藏在深水中的蛟龍為之起舞,孤舟中的寡婦因之哭泣。在這里作者用濃重的筆墨極力渲染自己忠君用世而不可得,思慕英雄而不能見的悲痛心情。

  行文至此,有人會問,這不是客之洞蕭發出的悲音嗎?怎么和蘇軾攪在一起了呢?我想這里的“客”應看作是虛化了的蘇軾自我,下文的主客問答實際上是蘇軾自我的思想矛盾與斗爭。在他同時期寫的《念奴嬌·赤壁懷古》里,因期盼當代有一個像周郎一樣能夠發動一場以弱勝強的戰爭,從而扭轉宋朝衰頹局面的英雄人物而不可得,自己“早生華發”而不被用,因而發出了“人生如夢”的悲嘆。在《赤壁賦》里,蘇軾感情更為低沉。當年在這千里江面上聲威大振、不可一世的曹孟德不是早已灰飛煙滅了無蹤跡了嗎?什么英雄業績,什么文治武功,不過是過眼煙云而已。長江悠悠,無窮無盡;人生短促,渺小可悲。這里的蘇軾幾乎要陷入虛無主義的泥潭了。

  但是,把忠君用世作為自己人生信條的蘇軾,絕不會從此就消極頹唐,一蹶不振。在回答客的話語中,仍然扣住上文的水與月,通過辯證分析,得出“物與我皆無盡也”的結論。“無盡”者,永恒也。因此,大可不必發出人生苦短的哀嘆,且去享受這月明江闊的自然美吧。于是,文章便在歡樂中結尾了。在逆境中保持曠達樂觀的心情,“一蓑煙雨任平生”,正是蘇軾在波瀾迭起的政治生涯中養成的一貫的處世態度。

  需要指出的是,蘇軾一生執著追求的是為國出力,為民效勞,而不是個人的功名利祿,更不是游山玩水的樂趣。因而,從文章的結尾,我們既要看到作者在擁抱自然中尋求解脫的曠達樂觀,又要看出這曠達樂觀中所蘊涵著的忠君用世而不可得的無奈。從那水光接天而又霧氣橫江的朦朧景色中,從那杯盤狼藉、主客醉臥的場面中,難道我們不能感受到幾分這種苦澀的無奈嗎?

  《赤壁賦》原文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于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于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糜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與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于悲風。”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赤壁賦》內容賞析

  第一段,寫夜游赤壁的情景。蘇軾與客人在赤壁之下,投入大自然懷抱之中,盡情領略其間的清風、白露、高山、流水、月色、天光之美,興之所至,信口吟誦《詩經·陳風·月出》首章“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把明月比喻成體態嬌好的美人,期盼著她的冉冉升起。與《月出》詩相回應,“少焉,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并引出下文作者所自作的歌云:“望美人兮天一方”,情感、文氣一貫。“徘徊”二字,生動、形象地描繪出柔和的月光似對游人極為依戀和脈脈含情。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下白茫茫的霧氣籠罩江面,天光、水色連成一片,正所謂“秋水共長天一色”(王勃《滕王閣序》)。游人這時心胸開闊,舒暢,無拘無束,因而“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乘著一葉扁舟,在“水波不興”浩瀚無涯的江面上,隨波飄蕩,就好像在太空中乘風飛行,悠悠忽忽地離開人世,超然獨立;又像長了翅膀飛升入仙境一樣。浩瀚的江水與灑脫的胸懷,在作者的筆下騰躍而出,泛舟而游之樂,溢于言表。這是本文正面描寫“泛舟”游賞景物的一段,以景抒情,融情入景,情景俱佳。

  第二段,寫作者飲酒放歌的歡樂和客人悲涼的簫聲。作者飲酒樂極,扣舷而歌,以抒發其思“美人”而不得見的悵惘、失意的胸懷。這里所說的“美人”實際上乃是作者的理想和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這段歌詞全是化用《楚辭·少司命》:“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恍兮浩歌”之意,并將上文“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的內容具體化了。由于想望美人而不得見,已流露了失意和哀傷情緒,加之客吹洞簫,依其歌而和之,簫的音調悲涼、幽怨,“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竟引得潛藏在溝壑里的蛟龍起舞,使獨處在孤舟中的寡婦悲泣。一曲洞簫,凄切婉轉,其悲咽低回的音調感人至深,致使作者的感情驟然變化,由歡樂轉入悲涼,文章也因之波瀾起伏,文氣一振。

  第三段,寫客人對人生短促無常的感嘆。此段由賦赤壁的自然景物,轉而賦赤壁的歷史古跡。主人以“何為其然也”設問,客人以赤壁的歷史古跡作答,文理轉折自然。但文章并不是直陳其事,而是連用了兩個問句。首先以曹操的《短歌行》問道:“此非曹孟德之詩乎?”又以眼前的山川形勝問道:“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兩次發問使文章又泛起波瀾。接著,追述了曹操破荊州、迫使劉琮投降的往事。當年,浩浩蕩蕩的曹軍從江陵沿江而下,戰船千里相連,戰旗遮天蔽日。曹操志得意滿,趾高氣揚,在船頭對江飲酒,橫槊賦詩,可謂“一世之雄”!如今他在哪里呢?曹操這類英雄人物,也只是顯赫一時,何況我輩!因而,如今只能感嘆自己生命的短暫,羨慕江水的長流不息,希望與神仙相交,與明月同在。但那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才把悲傷愁苦“托遺響于悲風”,通過簫聲傳達出來。客的回答表現了一種虛無主義思想和消極的人生觀,這是蘇軾借客人之口流露出自己思想的一個方面。

  第四段,是蘇軾針對客之人生無常的感慨陳述自己的見解,以寬解對方。客曾“羨長江之無窮”,愿“抱明月而長終”。蘇軾即以江水、明月為喻,提出“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的認識。如果從事物變化的角度看,天地的存在不過是轉瞬之間;如果從不變的角度看,則事物和人類都是無窮盡的,又何必羨慕江水、明月和天地呢!自然也就不必“哀吾生之須臾”了!這表現了蘇軾豁達的宇宙觀和人生觀,他贊成從多角度看問題而不同意把問題絕對化,因此,他在身處逆境中也能保持豁達、超脫、樂觀和隨緣自適的精神狀態,并能從人生無常的悵惘中解脫出來,理性地對待生活。而后,作者又從天地間萬物各有其主、個人不能強求予以進一步的說明。那么什么為我們所有呢?江上的清風有聲,山間的明月有色,江山無窮,風月長存,天地無私,聲色娛人,我們恰恰可以徘徊其間而自得其樂。

  第五段,寫客聽了作者的一番談話后,轉悲為喜,開懷暢飲,“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照應開頭,極寫游賞之樂,而至于忘懷得失、超然物外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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