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怨恨散文

　　母親去世三年多了。最近一年，由于父親不會處理家庭關系，搞得一個家矛盾重重，這讓我更加覺得，母親的善良和忍辱負重品格的偉大。

　　我爺爺57年春節初八，因胃出血過世的。當時我父親與二叔都已結婚，三叔九歲。我大姑出嫁了，三得、四得、五得（三個姑姑名）還未出嫁。孫輩中，只有我大哥和大姐；大姑長女卻由我奶奶帶（18歲后才回家）。二叔結婚幾歲未生，我父母生我大哥和大姐后，也有七年未生，一直到六一年，我二叔才生下長子，一年半后，父母才又生下我及后面的小妹。如此一來，只有我夾在二叔的長子和長女之間。這也可能是形成我反判性格較強的原因。

　　我爺爺去世后，我奶奶雖然是小足女人，用現在的話說，卻是一個女強人，后來她一直維持著這個大家庭二十多年，三兄弟一直到1978年10月才分家。而我奶奶一直活到97年9月，終年93歲才過世。我奶奶在世時，所有人都說，我母親對我奶奶照顧和護理得非常好。奶奶在世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奶奶看不起我母親，母親對我奶奶也存在怨恨，但在我奶奶最后幾年需要我母親護理和照顧時，母親努力盡了一個做媳婦的孝道。在我奶奶過世十多年后。在母親去世前的這幾年里，有幾次回家，都聽過母親說“我到死都會記恨她”，還常常說：“你爺爺是個好人，卻沒享半天的福。”

　　我父親三兄弟，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而我母親卻是身材矮小，只有一米四幾，是村里的兩個矮婆之一。母親不但身材矮，做事手足也比較慢，只會拼命地干些體力活。從不知道與我奶奶說話溝通。而我二嬸，身材比我母親高，手足也比較快，也能與奶奶說話溝通，與奶奶的關系比較好。現在想來，奶奶偏向二嬸也非常正常。從心理上看不起我母親也很正常。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之前，農村還全部是自給自足。在這個大家庭中，我母親和二嬸都要參加生產隊每天五分的工分（早上一分，上下午各二分）。二嬸因為要做一家十幾口人的早飯，二嬸上早就不用去掙取早上的這一分工分。二嬸同奶奶一起在家主要負責織布和做飯，這兩件家務活要求心靈手巧，因此，我奶奶與二嬸之間能合得來。而我母親主要負責籠谷、種菜、砍柴等重體力活。據母親講，未出嫁的二姑和三姑常常幫助她做籠谷、種菜、砍柴家務活。七十年代，沒有碾米機前，當時全家每天都有十三四個人在家吃飯，基本每周就要籠一擔谷，從谷到米要經過“籠谷——碾米——篩米”三道工序，勞動量非常大。有了碾米機后，籠谷的事不需要母親做了，這對母親來說是一次大解放。

　　有了碾米機后，母親的家務活主要是種菜。而種菜又只能利用生產隊收工后的時間段去種。一般都是開工時，用鋤頭挑擔垃圾肥去菜地（土話叫土得），收工后再去施肥和鋤草，因此回家都比其他人晚。等我母親回來時，全家人基本上都吃完了飯。我母親回來晚時，我奶奶很少叫我二嬸單獨留些菜給我母親吃，所以，一年到頭，除非過年期間，母親大多數時間都是吃光飯，最多就是剩下點湯水。奶奶還常怪我母親做事磨磯。叫我母親吃飯要準時。

　　小時候，我們家吃飯都是以二叔到家的時間為準，二叔回來了就開飯。我二叔是生產隊長，偶爾有事回家晚，奶奶叫大家先吃才能吃，但都會將最好的菜留給二叔吃。

　　一家十三四口人吃飯，吃菜是個大問題，平時總共只有三四碗菜，現在想來也確實不好單獨每天給母親留菜。因留菜問題，奶奶對母親與二叔的不同態度，平時看在眼里，我心中就不服氣。小時候為吃菜，我還造過一次奶奶與二嬸的反。小時候，我二嬸還常說我吃菜吃得粗，說一次二次我也就聽說。有一次，我情緒來了，當二嬸說我少夾點菜時，我將飯碗往地上一摔，然后嘴里罵著二嬸“你答死爹半多婆”，一邊罵一邊跑。跑出去后，一直到晚上，全家要吃晚飯了，我也沒回家。開始是我母親和我大哥大姐找，后來我奶奶也開始叫我的名字。奶奶邊叫我的名字邊說“快出來，奶奶不打你，不罵你”。奶奶叫了很久，我才從柴堆里鉆出來。白天在山上玩，到了吃晚上時，我怕奶奶打我，不敢回家，就一個人在橫屋邊的柴堆里藏起來。后來，二嬸也沒敢再說我吃菜粗，事實上我吃菜也并不粗，一般一碗飯也就夾一兩筷子菜。

　　想起自己的母親，還有一件事讓我終生難忘的事。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有一次，母親單獨帶我去外婆家。母親在外婆面前哭得非常傷心，這是我第一次見母親放聲大哭。這也是我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見母親哭得如此傷心。見母親在外婆面前哭得如此傷心，當時我也跟著哭了起來。在回家路上，母親責怪我不該哭，還說了一些要我為他爭氣的話。還說了了件至今讓我想起來都非常好笑的話。我二姨有兩個女兒，大的比我小一歲，叫小紅。小時候我覺得，小紅長得難看死了。在快要到我們羅家村時，母親說，將來讓小紅給你做老婆，你愿意么。我當時態度非常堅決，說“不要，不要，小紅長得難看死了”。母親好象對我說了一些，人不要專眼看外表之類的話。從此之后，母親也沒再提過此事。這可能是小時候我唯一的一次與母親溝通和對話。回到羅家后，母親又象原來一樣做起了家里的重活和累活。即沒見母親笑過，也沒見母親哭過。

　　86年時，我父親退休回到了羅家。此時奶奶也八十多歲了，后來，奶奶就由父親和二叔兩兄弟輪流護養。我奶奶好一口小酒，在輪到我家吃飯時，我母親每餐都會給我奶奶溫半小碗酒，并且至少有一個渾菜給我奶奶單獨吃，她自己是舍不得吃的。我回家時，還聽我母親說過一件事。在輪到在我二叔家吃飯期間，我奶奶打壞了褲子卻不敢拿給我二嬸洗，還拿來給她洗，母親說，這次還是給奶奶洗了。但后事，母親卻將此事告訴了二嬸。后來二嬸肯定向奶奶交待了，反正從此后，當到二嬸家吃飯事，奶奶再也沒將衣褲拿來給我母親洗。

　　奶奶在世時，母親沒公開反抗過奶奶。奶奶在世的時候，母親對奶奶心理存在怨恨，但母親沒有把怨恨轉為行動，而是努力盡著一個媳婦的孝道。奶奶死了，母親埋怨，但是，對死去的奶奶已經沒有情感和精神的傷害了，這是多么了不起的行為抉擇啊。作為兒子的我，我非常理解母親發泄曾經的苦和怨。

　　父親退休回家后，可能心理覺得對不起母親，因此，家里的事情都是母親作主。到了晚年，還常見我母親數落我父親。母親的晚年也算是幸福。即使后來條件好了，吃菜不再是問題，但她吃飯很少吃菜的習貫卻一生都沒改變。

　　母親雖然離開我們三四年了，但母親的形象，母親為人處世的善良、忍讓、爭氣，凡事能吃虧的品格都無形中影響著我一生的做人與做事。雖然我們兄弟在一些問題上存在不同看法，肯定也存在一些矛盾和爭吵，但吵過之后，我們父子兄弟之間也能很好地相處，這也是母親善良、忍讓、能吃虧的品格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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