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噓花散文

　　一、

　　所謂噓花，就是在圓圓的竹筒子里，裝上鐵砂，鐵砂里加上些玻璃砂，那些被裝在竹筒里的鐵砂和玻璃砂，在一定高溫的作用下會燃放出漫天炫彩，美麗至極。

　　噓花是臺江苗族慶祝元宵的一種喜慶游戲，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獨一無二的特色慶祝方式，人一旦融進這種慶祝熱潮里，每一個細胞都會感染快樂跳躍，進入一種忘我的境界。它可以讓你產生極度興奮，直至瘋狂。

　　這是苗族人民在節日間互道美好，互道祝愿的一種熱誠傳遞。這種熱鬧場面，只有在每年春節的元宵夜才能看見，只有在臺江才能看見。你如果去臺江過元宵，會驚異地發現，哇！好壯觀，好美麗，好熱鬧，好令人振奮。

　　那濃濃的年味，那久違的年味，那些曾經令人口齒咂香，回味無窮的年味會在一場噓花的炫舞中得以升華，滿足。

　　記得我第一次看見這種熱鬧場景時，完全是鄉巴佬進城，滿臉驚訝，滿心驚訝，無法控制的驚奇和興奮。

　　在元宵節的前一天走在街上，隨處可見黃頭發藍眼睛的外國朋友，他（她）們都是預先定了旅館，酒店，先來等著，恐怕是不愿錯失噓花游戲的任何一個細小精彩鏡頭吧。

　　說它是游戲，是勇敢者的游戲，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它是全民參與，是當地老百姓自發組織，全民互動的一種勇敢表現行為。屆時無論是舞龍的，噓花的，或看熱鬧的，都免不了在這個游戲中遭遇諸多潛伏著的小危險。比如衣服可能會被燒許多個小洞洞，或頭發會被燒去一小撮，或會被人不小心踩一腳，擁擠一下等等，等等的不可預測小意外。

　　老外們非常熱衷于這個活動，早早做好準備，誓與苗族同胞們一起瘋狂，共慶元宵，共同經歷那些小小的意外與驚喜。人人都知道土制的噓花從天上落下，有可能把衣服燒幾個小洞洞，可是，大家卻認為很好玩，因此，時刻準備獻身獻衣服，為慶祝元宵節的那份迫不及待，讓我覺得有點感慨激昂，有點舍身取義的秉然。

　　要不然怎么說噓花是勇敢者的游戲呢。

　　那些噓花射出十至二十米高后，在漫天炫彩中會落下一小朵一小朵還沒有燃盡的小火花，偶爾空氣中會飄游著頭發被燒糊的味道，但瘋狂的人們完全不管不顧，整體陷入一種忘我的瘋狂歡樂中。

　　上千人噓花，幾萬人看噓花。雖然說這種情況是極少發生的，但也還是不可避免的會偶有發生。

　　二、

　　龍是各村寨或街道發起，噓花是本地的苗族同胞自己花錢買火藥，自己做花筒，到底有多少人做花筒，花了多少錢根本無法統計。據每年銷售的玻璃沙，火藥，鐵砂等等原材料粗約統計，恐怕每年噓花要消耗幾萬筒，大概價值估計百把萬。高潮時滿街都是龍，大概有上百條龍。

　　舞龍的后生們都光著膀子，戴著鋼殼帽。如此武裝一翻后，如果遭遇噓出的火花噴在光膀子的身上，會立馬滑落地下，無傷大雅。但如果穿著衣服，那火花反而會粘在衣服上，巴倒燙。

　　到了元宵節，那些金發碧眼的朋友們會跟在漫天炫舞的噓花與龍們的屁股后頭一起瘋狂，上下拍照，左右錄像，嘴叫著，腿跑著忙個不停。甚至有的感覺看著跑著不過癮，趕緊掏腰包買來竹筒噓花，點燃引線，加入到瘋狂的人群里，對著大大小小的龍們高聲吶喊，盡情噓放，在噓花中釋放快樂。

　　那些龍有大龍、小龍、彩燈龍、稻草龍、板凳龍，五花八門，稀奇古怪。

　　舞龍的人有苗族的男人、女人，甚至還有小娃娃參與。

　　最炫，最引人注目的要數后生們狂舞的各條大龍，大龍扎得栩栩如生不說，大冷天，所有舞龍的苗族后生個個脫了衣服，露出渾身的健康肌腱，油光閃亮，從脖頸以下到腰間，特別是手和胳膊，通通搽抹了桐油，或茶籽油，溜光水滑，任是如何高手也休想捉住他們。因為可能會被捉住灌酒，不醉還好，若是被灌醉了就會耽誤舞龍。

　　舞起龍來，這些兒郎們像江中的鯉魚，靈活地上串下跳，歡欣鼓舞。

　　三、

　　梅是我最好的死黨，她妹妹在臺江開了一家賓館，取名叫“苗疆賓館”，這個妹妹頭腦靈活，人又美麗勤快。農歷十二月就跟我們提前打好招呼，叫正月十四去臺江過元宵。我嘴上應了，其實心里不太樂意，臺江是我州最小的一個縣城不說，那個地方盡是苗族，心想應該也沒有什么好玩的。不過人家到底是一片好心，不但邀約了自己的姐姐，還邀約了我們全家，也不能拂了死黨妹妹的一片心意不是，要不然不夠意思。

　　想想，為了顧全死黨的面子，即使不玩，去給人家趁個場面還是要的。

　　于是，到了正月十四，我誠實地履行自己答應死黨妹妹的承若，那天還沒到中午，我們一家老小就一起去到了臺江。

　　到了臺江縣城一看，媽呀！我差不多都傻眼了，只見，所有的大街小巷，人來人往，個個臉上都禁不住心里的喜悅，人人臉上帶著微笑，像花兒在空氣中懸浮著興奮，風蕩漾著已經等不及的熱鬧和企盼。

　　所有的賓館旅社都提前被預定滿滿的了，有的還加了床鋪，當然是通通都統一長價百分之三十了，據說是國家物價局允許少數民族這樣做的。連民房也被他們遠處或近處的的親戚或朋友們擠得滿滿的。總之到處盈滿年味與元宵味的香甜。

　　在逐漸丟失年味的今天，我像發現新大陸，哦，原來年味都跑她們家來了。那天，妹妹早早地就喊她賓館的經理預備了八十多斤上等的好糯米酒，用一個土燒的大酒缸裝好放在賓館大門的左邊，酒缸塞的頂上，用映山紅的綢緞扎了一朵美麗的大紅花，酒缸肚子上倒貼著一個瞇著眼睛，渾身撒滿了金粉的福字，那個大大的福字沾在酒缸上，使酒缸像個大肚羅漢，懷抱福字站在那里笑瞇瞇的。滿肚誘惑，準備迎客，來吧，龍們，我要醉死你們，樂死你們。

　　因為酒缸里的酒名為接龍，實際上就是當舞龍的人來到時，姑娘，大媽，媳婦們會把酒缸里的酒隨意舀出，用盡各種方法灌進舞龍人的嘴里，舞龍的后生們必須酒量好，要不然還沒走幾家便酩酊大醉，舞起龍來歪歪扭扭，走不成龍步，亂了龍陣，那樣就會成為第二天的笑話，被人看不起。

　　可是看著這滿缸子的酒，我心里就覺未免太夸張了些。於是，笑著問她：“妹妹，你整來嚇人的吧，誰喝這么多酒呀？有這么多龍嗎？”

　　妹妹一本正經的回答我，說：“姐，嚇不嚇人，到了明天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站在旁邊的高挑女經理微笑著對我說：“姚阿姨，你是沒見過，到時候幾十上百條龍聚來，這些酒我還擔心怕不夠呢。”

　　妹妹對女經理說：“萬一到時不夠，就把庫房里面的拿來應急，先準備這么多吧。”

　　說完對她姐姐和我說：“兩個姐姐隨我來幫忙一下。”

　　于是，我倆隨她走進總經理辦公室里，只見她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大摞錢，說：“現在你倆來幫我把這些錢分成不同數額，分別裝進大，中，小不同的'紅包里，明天吃完夜飯，你倆就守在大門口，一個背包包，一個幫我派發紅包。記住，小伙們的大龍來了就發大紅包，小朋友們的稻草小龍來了就發小紅包。婦女們的板凳龍來了就發中等的紅包”

　　我心下暗暗高興，嘻嘻嘻！發紅包，是一件多么受人歡迎的事情呀。那天我們把最大的紅包裝進一百八十八元人民幣，中等的紅包裝進一百二十八元人民幣，小紅包裝進八十八元人民幣。她拿出不同數值的人民幣共計是七千八百元。裝完紅包我傻眼了，要是我自己的錢錢，就這樣白白地送人，可能我會心痛的。

　　看著妹妹的大方，心里不由生出許多敬意。想想，這大概就是舍與得之間的學問了吧。

　　裝完紅包出來，賓館保安和采買正在下貨，問“李總，我們買了接龍的炮仗和噓花回來了，預算一條龍放三筒噓花，一掛鞭炮，共計買了伍仟多元的，你看夠了不？”

　　妹妹說“先這樣吧，萬一不夠到時候就省著些放。”

　　我不明白，過個元宵節，為什么動靜整得如此大，這完全是浪費嘛。我這簡單的腦袋瓜是云里霧里，反正不能理解。

　　四、

　　到了元宵節，天空才開始掛夜幕，滿街的鑼鼓，鞭炮，噓花，人群，就開始喧囂熱鬧了起來。整個縣城完全沸騰了，整得咕嚕嚕地熱氣蒸騰，像鍋里的開水。

　　滿街燈火輝煌，鑼鼓喧天。人人臉上都掛著笑意盈盈的花朵。第一條龍來到賓館大門口時，我第一眼看見一個苗族后生，用一根大約一點七米左右的桿子，舉托著一個像足球大小，金黃金黃的圓球，據說那個東西就是叫龍珠的家伙。龍珠不停地在桿子上頭滴溜溜旋轉，任持桿人左逗右惹，舉龍珠勾引龍頭進了場子。

　　漂亮的龍頭拖著一個圓筒形狀的龍身，那龍身完全用黃綢扎成，龍身長可能有一二十米，我驚喜的悄悄在心里數了數，有八節。

　　緊接著，在那條龍的后面跟來了很多、很多條各種各樣的龍，長的，短的，紅的，黃的，綠的，各種各樣，形形色色，可謂五花八門哦。龍雖多，但卻秩序井然，一點也不亂陣，大家都喜氣盈盈，歡聲笑語，按著先來后到，排隊等著進場。

　　只見第一條龍的舉珠者動作嫻熟，以一系列舉珠，端珠，繞珠，滾珠，左右倒珠的動作逗引龍頭，真是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而那龍頭，龍節，龍尾，表現更是栩栩如生，只見舉龍節龍尾的小伙子們緊跟著龍頭在舉龍，端龍和拖龍一系列的動作運動中密切配合。擎龍時個個精神振奮瀟瀟灑灑，或急走，或小跑地圓著堂步。

　　龍頭在跟著龍珠舉，端，繞，滾的過程中，要在噓花和炮仗的火光中左騰右閃，上串下跳，躲開幾十筒噓花的燃燒和鞭炮的炸響，既精彩歡騰，又艱難不易。它顯示了苗族人的勇敢與豁達。

　　舉珠者用洪亮的男高音在勾引龍頭時大聲吼出：“苗疆賓館！”

　　舉龍的苗族后生們們拿著大巴馬步，在火光中把龍擎得高高地緊緊附和，高聲大叫：“新年大發！嗨———嗨！”

　　那舉龍珠的漢子又接著喊：“苗江賓館！”

　　舉龍的苗族后生們同樣拿著大巴馬步，把龍擎得高高地在火光中連續附和，接喊：“福星高照！嗨———嗨！”

　　那舉龍珠的漢子躲開噓花又接著喊：“苗江賓館！”

　　舉龍的苗族后生們同樣拿著大巴馬步，把龍擎得高高地異口同聲，在無數噓花的照耀下大著喉嚨接喊：“年年昌盛！嗨———嗨！”

　　最后，龍珠挨地滾著，牽引龍頭跑進賓館大廳，在大廳里邊繞邊喊：“財門大大開！”

　　舉龍的苗族后生們跟龍頭跑著小碎步，在后面齊聲大喊：“金銀珠寶滾進來！嗨———嗨！”

　　等大龍圓完堂步停下來的那一瞬間，姑娘，媳婦們便用大碗裝滿酒，吆喝一聲“敬酒啦！”對著苗族小伙們蜂擁直上。

　　大家七手八腳，嘻嘻哈哈，兩手端著酒碗野蠻地撲向舞龍的后生們，一開始，小伙子們個個都充英雄好漢，非常開心愜意的張嘴接住酒碗，脖頸一仰，一碗酒就干了，非常得意又顯豪爽的看著姑娘媳婦們說：“我們可是千碗不醉哦，好了，別把你家的酒喝干了不好意思哈，留些給后面的龍吧。”

　　可是，姑娘媳婦們那依呀，接著有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綿綿不斷，直到小伙子們舉手投降或拔腿逃跑為止。此時是人人有野心的，不為沽名釣譽，玩的就是一個心跳。

　　一般情況，龍們只要討到紅包，就會高聲叫嚷著說些祝福吉祥如意的話，插科打諢，邊叫邊跑。而姑娘和媳婦們卻極盡所能，在噓花對龍們飛揚跋扈下，只要被抓住的人，無一幸免被灌酒的樂趣。

　　可是，無論姑娘媳婦們如何厲害，也很難捉住那些鬼精鬼精的后生們，在一片鑼鼓的歡快敲打聲中，他們腳底抹油似的從酒的槍口下逃之夭夭。

　　在大街上，噓花一展開，往往是幾十個竹筒的花同時對著幾條龍噓，舞龍的、噓花的、看噓花的、混合著敲鑼鼓的。說明一下，每條龍都有一套自己的鑼鼓。

　　舉龍的后生們有時會對噓花的吆喝來著，特別是看見漂亮姑娘噓花，更吆喝得起勁。聽見吆喝，噓花的人會扛起花追著龍噓，只見從竹筒中飛出的大小火花對著龍頭，龍身，龍尾直噴。本來是要朝天上噓花的，禁不住舞龍的調皮后生們得意地吆喝，那無數的火花便也直轉急下，直接朝龍燒去。這個叫噓龍，又叫燒龍。

　　第二天，被燒得面目全非的龍，被火燙炮烙，全身大洞小眼。那就是舞龍者的驕傲，像凱旋歸來的勇士。

　　看花的人是既想看又怕被燒著，滿地躲，那情景非常刺激。

　　你若跑在噓花人的前面，擔心別人從后面抵近了會噓著你，若是被噓著了，就跟燒豬腳一樣一樣的痛。一般情況，噓花人不會抵近了噓。可是，看噓花的和噓花的人混雜一起，人太多，太擠，偶爾被燒被燙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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