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802] 浙江省蒼南縣龍港高級中學 羅明譽
關于蒲松齡作《聊齋志異》,古書有載:“相傳先生居鄉里,落拓無偶,性尤怪僻,為村中童子師,食貧自給,不求于人。作此書時,每臨晨攜大磁罌,中貯苦茗,具淡巴菰一包,置行人大道旁。下陳蘆襯,坐于上,煙茗置身畔,見行道者過,必強執與語,搜奇說異,隨人所知;渴則飲以茗,或奉以煙。必令暢談乃已。偶聞一事,歸而粉飾。如是二十余寒暑,此書方告蕆。故筆法超絕。”《聊齋志異》全書十二卷,四百八十八篇,通過花妖鬼怪故事,人神鬼相雜、幽明相間的藝術畫面,揭露封建社會的黑暗和官場的罪惡,諷刺科舉制的腐朽和弊端,歌頌男女青年的純真愛情,批判了不合理的婚姻制度。作品繼承和發揚了六朝志怪小說和唐傳奇小說的藝術傳統,既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又給人以現實主義的真實感。構思奇特,幻異曲折,跌宕多變,刻畫細膩,文筆洗練。其思想和藝術成就,標志著我國文言短篇小說創作達到一個新的高峰,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很高地位。
高中語文課本所選的《促織》,是《聊齋志異》中的優秀篇章,主題思想和藝術成就均達到很高的水平,可謂是文學精品。本文擬從情節、語言、人物三方面賞析其藝術魅力。
一、 情節曲折,構思嚴謹
我國小說起源于古代的神話傳說,因此形成的藝術傳統是,非常注重故事的情節,善于營造跌宕起伏的曲折性和起承轉合的完整性。
《促織》一文以“促織”為線索,敘述清晰,又曲折動人。它的情節可以概括如下:征蟲--覓蟲--求蟲--得蟲--失蟲--化蟲--斗蟲--獻蟲。其中“征蟲-覓蟲”可看成是故事的開端,“求蟲-得蟲”是故事的發展,“失蟲-化蟲-斗蟲”是故事的高潮,“獻蟲”是故事的結局。這樣,全文的情節特征已經一目了然。但本文的曲折性還體現在每一個發展過程:成名初次覓蟲不得,轉側床頭,唯思自盡,走到了山窮水盡,是為一波;而巫婆的適時出現,讓成名能按圖索驥,于村東大佛閣后得蟲,可謂是柳暗花明,又為一波;剛剛得蟲,舉家慶賀,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成子好奇,“竊發盆”,蟲得而復失,再起一波;成名歸,“怒索兒”,卻不料兒子也已跳井自盡,人物兩空,禍不單行,是為推波助瀾;其后,成子竟然“半夜復蘇”,又身化促織,雖令人匪夷所思,但文章也就從此得以急轉直下,豁然開朗;此后,小說極力地以其貌不揚,來反襯促織的輕捷善斗,突出其奇異功能,斗蟲,斗雞,無不勝,又能“聞琴瑟之聲,則應節而舞”,也寫得波瀾起伏,扣人心弦;最后以大團圓結局,讓人于緊張之后,可以長舒一口氣,但淡然一笑后,不由得要掩卷三思……
故事情節曲折,卻構思嚴謹。縱觀全文,起承轉合,前呼后應,結構完整。關于起承轉合,上面已經敘述過了。至于前呼后應,至少有兩處照應非常好,一是故事起因于“宣德間,宮中尚促織之戲,歲征民間”,以“上大嘉悅,詔賜撫臣名馬衣緞……”為終,應了“解鈴還需系鈴人”的古話;二是成名始“操童子業,久不售,為人迂訥”,且家中“薄產累盡”,而終能“入邑庠”,且“田萬頃,樓閣萬椽,牛羊蹄蹺各千計;一出門,裘馬過世家焉”,可謂善有善報。
二、語言精煉,生動形象
《聊齋志異》一書歷數十年乃成,且不斷修改增補,其語言來自民間,又經藝術加工,自然十分的精煉、生動。
用詞精煉主要表現在對動詞的運用,十分恰當,而且經濟。如第三段:“成妻納錢案上,焚拜如前人。食頃,簾動,片紙拋落。拾視之,非字而畫……”二十余字,就清楚地記敘了成妻求蟲的全過程。又如第四段:“成益愕,急逐趁之,蟆入草間。躡跡披求,見有蟲伏棘根。遽撲之,入石穴中。掭以尖草,不出;以水灌之,始出,狀極俊健。逐而得之。審視,巨身修尾,青項金翅。大喜,籠歸……”這是一段細節描寫,作者去蕪存雜,突出動作性,通過“逐”、“躡 ”、“撲”、“掭”、“灌”、“視”等詞,把成名捕蟲的全過程描繪得纖細畢現,如在眼前。再如第七段:“試以豬鬣撩撥蟲須,仍不動。少年又笑。屢撩之,蟲暴怒,直奔,遂相騰擊,振奮作聲。俄見小蟲躍起,張尾伸須,直紇敵領。”這一段文字也通過“怒”、“奔”、“躍”、“張”、“伸”、“紇”等詞,把斗蟲過程中促織的神態和動作寫得細膩逼真。
文章在精煉處惜字如金,但在形象處卻又潑墨如水,細致入微,生動感人。如第六段:“未幾,成歸,聞妻言,如被冰雪。怒索兒,兒渺然不知所往。既而得尸于井,因而化怒為悲,搶呼欲絕。夫妻向隅,茅舍無煙,相對默然,不復聊賴。……成顧蟋蟀籠虛,則氣斷聲吞,亦不以兒為念。自昏達曙,目不交睫。東曦既駕,僵臥長愁。”作者非常善于運用白描手法進行勾勒,描繪出人物亦怒亦悲亦愁的神態;又巧妙地借用景物襯托,以“茅舍無煙”(正襯)、“東曦既駕”(反襯)來表現成名夫婦“不復聊賴”的精神狀態。
三、 神態描寫細致入微,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前面我已經講過,我國古代小說十分注重情節性,甚至到了刻意的地步,而對人物形
象的塑造略顯不足。但《促織》不但主人公形象刻畫得很成功,就連次要人物也塑造得栩栩如生,確屬獨樹一幟。本文人物形象塑造的成功之處,主要在于神態描寫。
關于對成名的神態描寫,前面已經提及,不再累述。讓我們來看看對“游俠兒”的描繪吧。第七段:“村中少年好事者馴養一蟲,自名‘蟹殼青’,日與弟子角,無不勝。欲居之以為利,而高其直,亦無售者。徑造廬訪成,視成所蓄,掩口胡盧而笑。因出己蟲,納比籠中。成視之,龐然修偉,自增慚怍,不敢與較。少年固強之。顧念蓄劣物終無所用,不如拼博一笑,因合納斗盆中。小蟲伏不動,蠢若木雞。少年又大笑。試以豬鬣撩撥蟲須,仍不動。少年又笑。屢撩之,蟲暴怒,直奔,遂相騰擊,振奮作聲。俄見小蟲躍起,張尾伸須,直紇敵領。少年大駭,急解令休止。”這一段中,少年共有三笑:第一次是他看見成名的促織“短小,黑赤色”,“形若土狗”,不由地“掩口胡盧而笑”,這一笑很形象地刻畫出少年一副輕狂傲少的神態;第二次是他看見成名的促織“蠢若木雞”,禁不住“又大笑”;第三次是他用豬鬣來挑逗促織,但“仍不動”,于是“又笑”, 得意至極。通過這“三笑”的描寫,一個終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游俠兒形象就栩栩如生躍然紙上了。而最終“少年大駭”,既襯托出促織的奇異,更進一步表現了人物的無知可笑的一面。
此外,文中雖然對成名的妻子和兒子著墨不多,但精煉的數筆也很生動形象。若第五段:“兒懼,啼告母。母聞之,面色灰死,大驚曰:‘業根,死期至矣!而翁歸,自與汝復算耳!’兒涕而去。”把成子的“恐懼”和成妻的“驚”、“怒”渲染得很成功。這樣的例子很多,不再一一例舉。
總之,《促織》既繼承了中國古代小說創作的優秀傳統,十分注重情節結構的營造;又能在語言方面推敲斟酌,做到精煉生動;并在人物形象的刻畫上有所突破,使文中的人物都能栩栩如生,給人們留下了深刻印象,是一篇具有極強的藝術魅力的短篇小說精品。
2000/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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