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青年報 韓俊杰
“一個大，一個小，一頭黃牛一只貓。”11月23日下午，河南省駐馬店上蔡縣朱里鎮高莊村一處村民的家里傳來陣陣讀書聲，30多名小學一年級學生正在這里學習。他們的座椅擺在門樓過道里，高高的門樓三面透風。
一陣冷風吹過，枝丫間夾雜的枯葉被掃下。七歲的高盛（化名）打個哆嗦，用手抹抹清鼻涕，睜大眼看著黑板，但由于光線昏暗，他看不清上面的字跡。
當地村民告訴記者，高莊小學教室2009年8月已出現裂縫，一直未得到修繕，近百名師生長期在其中上課。今年暑假，已成D級危房的三間教室被拆除，但由于重建資金遲遲不到位，該小學自9月1日開學至今，一至三年級的三個班百余名學生只好到三處破舊的民房中上課。
村民：小學現狀比八年前還要殘破
“俺村小學稀罕的很，4個班分在4處上課，教室沒啥照明的，上課放學得看天氣定時間。”11月23日下午，上蔡縣高莊村民高進（化名）提起高莊小學現狀，怨憤地調侃道。
在高進的帶領下，記者走進這所小學。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坍塌的院墻，紅磚上面已蒙上一層墨綠色的苔蘚。高進說:“這里原是學校的大門，學校本該越來越好，但現在的景象比八年前還要殘破。”
校園東側仍然立著的院墻微向前傾，高進提醒記者小心靠近。“大部分是危墻，本來旁邊是操場，學生還能運動下，但現在都不讓靠近。看，地上長滿了草。”
穿過圍墻的缺口，一間未被拆除的破舊的教室孤零零地佇立著，教室東側裸露的紅磚開裂缺口，墻上的白泥層層剝落，“維護校園安全”的紅漆標語依稀可見。
小學四年級的學生正在教室前半部分上課，后半部分則由兩張舊桌子拼成了教師的辦公區。記者看到，木質的窗戶已經朽斷，幾張紙板和白塑料紙填補著玻璃的空缺，露出一道道縫隙。冷風從外灌進來，有的學生就跺腳取暖。
一位家長正巧來給孩子送衣服，她心疼地對記者說，“娃們還都是半大的孩子，就得這樣挨冷受凍。一天兩天還行，就這樣耗下去可咋辦？”
二年級臨時教室則設在村子東邊一處廢棄的民房里，房子里密密麻麻地掛著蜘蛛網。由于空間狹窄，后排的學生得三四個人擠一張桌子，有的學生則只能站著上課。一張殘破的桌子撐著黑板，下面靠兩塊板磚固定，黑板上的黑漆成塊剝落。三年級的學生也在一個農民家里，三只農戶飼養的小雞來來回回穿梭于桌子底下，唧唧喳喳地覓食。
“屋里光線暗，照明燈也不管用，現在天黑得早，下午三四點時，就算窗戶和房門全部打開，孩子看書寫字也吃力。為借助自然光，老師們只好把上課時間往前提。”高莊小學校長張春鳳表示，她每天都要在四個年級的教室來回巡視至少5次，“一是怕孩子們凍著，二是擔心他們的安全。自從班級搬進民房里，一些家長因為不愿讓孩子受苦就給孩子轉學了，等新校舍建好后再回來”。
村支書：教室裂縫兩年多未得到有效修繕
高莊村村委會支部書記侯新年告訴記者，高莊小學始建于1976年。“2003年，部分教室出現險情，村民集資將出現問題的危房拆除了，又新建了兩個教室和1個小辦公室，再加上原來還能用的兩個教室和辦公室，勉強夠5個教學班使用。”
到2004年，小學又有兩個教室出現險情，但由于該村經濟緊張，難以籌資重建。“當時就把問題教室封閉了，隨后在學校附近租了一處兩層的民房，往里面搬了兩個班，繼續上課。”
據侯新年介紹，2005年，上蔡縣調整農村中小學布局，高莊小學當時被并入扶臺小學，更名為高莊辦學點，只保留了一、二、三年級，其他年級的學生轉入就近的教學點上課，后來又增加了四年級。學校教室也勉強夠用。
2009年8月，侯新年發現有兩個教室后墻出現裂痕。“2003年蓋房時，后墻下面是深溝，由于墊土不實，地基下陷，另外教室前邊缺道梁。娃們在里面上課，我擔心出問題，當時就馬上去找鄉里的中心校，要求他們投入資金進行整修。他們回應說，高莊只是一個教學點，目前沒有項目資金。”
2010年，看到裂縫有所擴大，侯新年多次前往中心校反映問題。“我當時就警告說，萬一危房真出事故，我啥責任也不擔。當時他們說，現在有項目資金了，等錢一批下來，立馬就重建。”
“今年雨水比較大，后墻裂縫口子張得更大了。村里群眾有娃在學校讀書的，也多次反映。暑假的時候，我看房子真不能用了，又跑到中心校，把他們拉過來看。他們和專業部門看過后，把教室鑒定為D級危房。當時找的建筑商也愿意先行墊資，于是我們村就找人把危房給拆了。”侯新年說。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由于磚石沙泥以及人力成本急劇上漲，包工頭感覺不劃算又不愿意墊資建設了，教室重建的事情就擱置下來了。
“孩子上學得有教室，我們就跟村民商量，先租用空房上課。但房子較好的村民擔心學生亂抹亂畫，不愿意租借。經過多方協調，我們在保證房屋安全的前提下，租借了三處較為破舊、空間相對狹小、照明也不好的民房，暫時先用著。”侯新年表示，每間民居每月的租金50元，由村委會出錢支付。
中心校校長：拖延的最大原因就是缺錢
“拖延的最大原因就是缺錢。”朱里鎮中心校校長常國連說，“上蔡目前成建制學校加上教學點有790多個，而上級一年下撥的危房改造資金才1000多萬元。僅僅我們鄉就有成建制學校12個，教學點12個，僧多粥少。”他說，按照上級教育主管部門的要求，項目資金主要向成建制學校集中，中央以及省市的危房整改資金不得向分散教學點上投入，從而使農村教學點危房改造工作陷入困境。
常國連的說法得到駐馬店市教育局校園安全辦公室張主任的證實。但張主任表示，文件也已要求縣區政府及財政部門拿出配套資金，保障邊遠地區教學點校園校舍安全以及正常教學行為的開展。
對此，常國連解釋說，上蔡縣作為國家級貧困縣，財政資金較為緊張，教學點危房改造資金更是捉襟見肘，要根據輕重緩急排隊申報整修。“跟有些學校或教學點原來的狀況相比，高莊還算可以。此外，上級主管部門為保證資金公平合理利用，要求同一項目不得連續對同一學校投入，由于前幾年危房改造項目扶臺小學的其他教學點已有投入，所以高莊教學點被放在了后面。”
常國連稱，今年8月中旬發現高莊教學點部分教室存在較為嚴重質量問題后，就對危房進行了拆除，并按照程序在9月初向上蔡縣教育局申請危房改造專項資金。“今年11月5日左右，我們接到了上級主管部門通知，說資金已經到位，可以開工建設。我們根據群眾要求，現計劃重建4所教室和1間辦公室，新教室的地基已經挖好，如果不出現質量問題，一個月內建成肯定沒問題。”
據記者了解，駐馬店市政府辦公室2009年下發的《關于印發駐馬店市中小學校舍安全工程實施方案的通知》要求，所轄縣區政府及教育主管等部門機構集中改造整體出現險情的D級危房、改造加固局部出現險情的C級校舍，消除安全隱患，并限定在2009年9月25日前完成對行政區域內各級各類中小學現有校舍（不含在建項目）安全狀況進行逐校逐棟排查工作，建立校舍安全檔案。但為何在此期間高莊教學點的問題教室未得到解決呢？
記者于11月24日上午前往上蔡縣教育局聯系采訪，該局拒絕接受采訪。隨后，記者致電上蔡縣教育局校園安全辦公室，一名工作人員表示，該局局長及分管領導均外出開會，然后掛斷了電話。今天下午，記者多次撥打教育局辦公電話，仍一直無法聯系到有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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