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祖平
1
兒子往地上撒泡尿，順手揀起一條樹枝，把末端伸進尿液里。我問：“做什么？”“釣魚！”他滿臉得意。“這里沒魚。”“曉得！”我的提醒純屬多余。
點評：為“釣”，還是為“魚”，其境界之高下，相去甚遠。
2
剛上飯桌，兒子就沒聲兒了。定睛一看：呵！腦袋盛在碗里，像一團兒刺猬，又像一缽小小的仙人球，卻看不到花兒一樣的小臉兒--顯然，兒子已經睡著了。“扯”起來一看，滿臉兒都是飯粒兒。我說：“呀！怎么成麻餅兒了？”妻子捅我一拳：“瞎說！明明是一面半生不熟的向日葵嘛。”
點評：失眠，往往是因為我們的“心”，首先失眠了。
3
兒子從小姨子那兒回家，我逗他：“怎么去的嘛？我都忘了。”兒子來了興致：“怎么去的呀？彈弓路噻！”我一愣：“啥子彈弓路哦？”兒子伸出左手，兩根小手指作“Ⅴ”狀，右手指點著“Ⅴ”的左邊說：“就是從‘彈弓’這邊去的噻……”
點評：想象的翅膀，往往會因教室的狹小而折斷。
4
岳母一度精神失常，經常扛根棍子，聲嘶力竭地唱：“天大地大，落不下去啊……”活像一只不知道疲倦的“知了”。“是‘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我反復糾正，卻全然徒勞。兒子不明就里，覺得好玩兒，也扛根小棍兒，尾巴似的，拖在外婆屁股后面，奶聲奶氣地唱和：“天大地大，落不下去啊……”
點評：這似乎說明，人們確實享有“言論”，甚至“游行”的自由。
5
妻子病了，我熬雞湯。兒子垂涎三尺，老是圍著鍋邊轉，還一刻不停、口齒不清地問：“爸爸，熟了噻！”我忙得團團轉，為了打發他，就從鍋里夾給他一塊雞肋。兒子乳牙還沒長全，哪里咬得動？他倒快，放嘴里打幾個滾兒就扔了，伸手又要。我怕他糟蹋了，雙手一攤，說：“沒了！”然后忙著給妻子端上樓去。見煮熟的雞要飛了，兒子把玩具一丟，“哇--”淚雨與鼻涕齊飛，連滾帶爬，一路追來。結果，我被妻子罵了個狗血噴頭。
點評：貓的落敗，往往是鼠仗狗勢的結果。而這，又豈是動畫片里才有？
6
兒子挑食，妻子哄他：“乖，多吃點，不然長不高哦！”兒子不買帳：“不干！長大不像幺兒了。”妻子沒辦法，開始威脅：“你敢！小心我揍你！”兒子用眼神向我求助，見沒有袒護他的意思，只得屈從。睡覺的時候，妻子一邊哼著催眠曲，一邊拍著他的肚子，迷迷糊糊中，兒子嘀咕道：“輕點！輕點！莫把我肚子的娃娃拍到了。”
點評：拒絕長大，而又自以為成熟，其實是許多青少年的通病。
7
正要出門，兒子卻睡著了，只好將其獨留家中。從街上返回，老遠就聽見兒子在哭--哭聲里似乎滿是惶恐。懸揣其淚水，恐怕早已“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了。于是趕緊呼喚趕緊上樓趕緊開門趕緊檢討趕緊賄賂趕緊擁入懷中趕緊擦拭其淚……于是兒子暴雨轉中雨中雨轉小雨小雨轉陰天陰天轉多云多云轉晴天……最終，艷陽高照！“幺兒，哭了好久了？”妻子問他。“沒哭好久。”兒子云淡風輕地說，“我哭會兒歇會兒咯，哭起好累喲！”
點評：如果心靈有太多的重負，人生便注定無法走得精彩。
8
妹夫遠道而來，送給兒子一條漂亮的短褲。他邊拽拉鏈，邊往外跑，急于向伙伴們炫耀。還沒出門呢，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慘叫之聲，驚心動魄。我心頭一緊，趕緊檢查，結果讓人又好笑又心痛--“小鴨子”被拉鏈“咬”了個正著。還沒緩過勁兒來呢，兒子已經找到“原因”了：“姑父，你買‘歪貨’呀！”妹夫哭笑不得。
點評：把自己的不如意，歸咎于他人。這種毛病，恐怕不是孩子才有。
9
一起床，兒子就滿屋子亂竄，像進了村的鬼子，翻箱倒柜，挖地三尺。我問他：“在找什么？”“糖！”兒子回答，嘴里似乎滿是唾液。“哪里有糖？”“好象在……衣柜里。”回答得并不爽快，顯然有些拿不準。我怕他繼續折騰，索性交了底：“就是有，也不會放在衣柜里噻；何況家里根本沒糖？”“沒有糖啊？莫非我又在做夢？”兒子自己露了底兒。
點評：把夢境當現實，碰得頭破血流，這是我們都曾有過的教訓。
10
兒子跟幾個小伙伴在院子里玩兒。一個說：“我當爺爺。”一個說：“我當婆婆。”一個說：“我當爸爸。”一個說：“我當媽媽。”還有一個說：“我當幺兒。”輪到我兒子的時候，似乎已經沒有角色可挑了，他一時語塞，想了半天，恍然大悟：“我當小白臉！”于是，游戲開始……
點評：兒子的話，不過是成人世界的回聲而已。
11
我坐在電視機前，拿著遙控器挑選頻道。動畫片《貓和老鼠》一閃而過，卻沒逃過兒子的眼睛，他一把搶過遙控器，趕緊往回找，卻怎么也找不到了。于是立馬“嚎”起，怪我把《貓和老鼠》弄丟了。“剛才是節目預告”，我趕緊解釋。“你喊電視臺播嘛！”兒子語出驚人。
點評：他哪里知道，“后門”的鑰匙，永遠只能用金錢和權勢去打造。
12
晚上，看電視劇《風神榜》，兒子在我懷里折騰。一集看完，妻子轉過身來，要親熱兒子。哪知兒子躲得比兔子還快，一閃，到了我身后，驚叫：“救命，爸爸！”我護著兒子，問他：“怎么了？”兒子指著我妻子，驚恐萬狀：“妖精！妖精！”我和妻子一愣，旋即差點笑背氣去。原來，妻子白衣白裙，儼然“妲己”。
點評：被表面現象所蒙蔽的，絕不僅僅是孩子。
13
一次聚會，妻子逗他：“幺兒，我說個謎語你猜，要得不？”“要得！”兒子雀躍。“聽好哦--‘城里來個白老幺，站著沒有坐著高’，是啥子？”“不曉得。”兒子老老實實地回答，“那你說是啥子嘛？”妻子一臉詭秘，附耳道：“幺爸！”不大一會兒，我弟弟來了，兒子忙不迭地跑過去：“幺爸幺爸，我說個謎語你猜--‘城里來個白老幺，站著沒有坐著高’……”“是狗。”沒等我兒子把話說完，我弟弟已經猜出來了。“不對不對，媽媽說是幺爸。”
點評：被別人當槍使，自己卻渾然不覺。這樣的經歷，許多人都曾經有過。
14
上幼兒園了，老師教唱一首兒歌，其中有這樣兩句：“學校是我家，老師像媽媽。”孩子們唱得聲情并茂，可兒子就是不開口，他望望屋頂，又瞧瞧老師，滿臉困惑。老師奇怪了，問他：“你怎么不唱？”兒子回答：“老師，學校不是我家，我們家屋頂沒有瓦；你也長得不像我媽媽！”老師愕然。
點評：古語有云：“癡人面前說不得夢。”此言不虛。
15
上學沒幾天，兒子開始向我“賣弄”。他用粉筆在地板上歪歪斜斜地畫了一杠，“趾高氣揚”地問我：“爸爸，這個字讀啥子？”我逗他：“什么呀？彎彎曲曲的，這不是蚯蚓嗎？”兒子有點氣餒，重新畫了一次，還給我打預防針：“不是蚯蚓哦！”我故意抓抓腦袋，作深思狀，吞吞吐吐地問：“是不是……讀‘1’哦？”兒子大驚：“啊？你都認得啊？！”
點評：如果自己是“哈哈鏡”，那就不該因眼前的“怪異”而驚訝。
16
兒子在家里朗讀課文，好象是寓言故事《守株待兔》吧。“一只免子跑過來了”，兒子突然撂出這么一句。“什么？‘免子’？”我湊近一看，天！“兔子”那條可憐的短尾，他徹底給割了。課堂上，老師抽背課文，兒子應聲而起：“《絕句》杜甫：‘兩條黃狗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滿堂絕倒！
點評：如果兔子光著屁股，賴狗爬上了高位，這個社會還怎么和諧？
17
總評：懵童荒唐言，人生社會鏡；莫笑筆者癡，應解其中味。
作者：劉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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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郵箱： liuzuping@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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