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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拾鞋進履”的故事,人們也許并不陌生。作為漢初三杰之一的留候張良,年少時曾得奇遇:因接受一老父的特殊“考驗”,為其拾鞋進履,并連續三次早起赴約,終于得到了黃石公的首肯――“孺子可教”,因而得其神助,獲得了《太公兵法》這部“武學秘笈”,遂成就一代“王者師”。據說在山東平陰縣東阿鎮北的黃石山上,至今還留有“黃石仙蹤”一景,景中有“黃石仙洞”,洞中有張良塑像,面對著依崖壁立的黃石公尊像,單膝而跪,雙手捧履,面目恭敬,神態虔誠。故事流傳至今,后世之人多藉此來教育少年。顯然,張良跪履幾成了尊師重道,虛心好學的典范。
的確,從情感的角度來看,師徒之間,或是師生之間,往往是“愛其人,惜其才”方能“傾其心,授其業”。某校一位資深班主任,平時有一句話常掛在嘴邊:“寧可給在行人拎鞋,勿可給偐子掛帥”。這是一句紹興的地方俗語,意思是說“只為知好歹的人服務,而不可替不識時務的人出頭”。基于這樣的觀點,結合到具體的教育工作中,該如何身體力行呢?
情景一:張三平時工作積極,但因成績平平,夠不上評先進的條件。于是老師找到有關領導:張三對集體貢獻不小,評不上先進恐怕影響他的工作積極性,能不能鼓勵鼓勵他?!對這樣要求和建議,學校當然應該必須可以考慮。
情景二:李四在晚上就寢后講話,被值班老師發現,因而要扣班級的紀律分。老師得知此事,心里納悶:要說趙六違反紀律倒有可能,這李四平時挺聽話的,該不會是值班老師搞錯了吧。于是經過一番認真調查,原來,李四說話,是在提醒其它同學遵守紀律。這樣的情況,自然也情有可原。當然,對李四也應該個別進行嚴肅批評。
情景三:某日,學校組織學生外出活動。老師因家人生病無人照料,一路上悶悶不樂。倪七戴八趕忙上前關切詢問。老師推說沒事,并依然認真地做好組織工作。事后,老師在談話時不小心泄漏了天機,學生不禁大為動容。
……
情景n:趙六是班上一個不大聽話的學生,你批評他,他還不誠懇。幾次下來,老師越看越覺得不順眼。這樣的行為如果不加治理,勢必要發展蔓延。于是制訂了一系列的措施:一是統一認識,通過晨間談話和組織專題班會,進行批評,使學生明確:趙六的這種不良行為,不但阻礙了他個人的進步,而且使同學的努力,化為了烏有,危害了整個班級集體……“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到動情處,老師不禁熱淚盈眶,于是也換來了一部分同學的感情認同。二是重點幫扶。設立幫扶小組,二十四小時跟蹤督促,發現問題,及時匯報,并可用掌握的情況,作為進行再教育的教材。三是狠抓落實。具體操作上,可以安排單獨座位、適當的床位等,以減少對同學的影響;還可有針對性地安排開展具體的實踐活動,用實踐來進行檢驗,在細節中發現問題。久之,在同學中逐步強化這樣一種共識:老師辛辛苦苦地為了我們,而同學卻這樣傷害老師和同學,真是班級中的害群之馬。這種情形下,趙六要抬起頭來,看來也難了。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毋庸置疑,這樣的老師,工作如此的細致踏實,用心如此的良苦深切,實在讓人感動。但是從理性的角度來分析:
其一,“寧可給在行人拎鞋,勿可給偐子掛帥”,雖然包含了“助人者人助”和利益雙贏的積極理念,也許它在人們的立身處世中,不失為一條十分實際而又實惠的訣竅。譬如張良故事,試想黃石公他身懷曠世絕學,平常之人自然難入他的法眼,既然人家看重自己,自己當然應該“在行”一點,于是對他俯首聽命,黃石公才甘心地反哺于他;倘若張良當時梗一下脖子,很有可能得不著寶書不說,恐怕還得背上一個“偐子”罪名,豈不可惜?當然這是個人妄測,也不足為古人擔憂。現在把它引入學校教育,拿來作為引導學生“學會做人”的指導原則,那是否也是合情又合理呢?如前所述,老師之于學生,由于多種因素,形成關系的遠近,感情的親疏,以及對心儀學生的偏愛,本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問題是,當老師簡單地以這種個人的感情好惡來評價學生的行為,并將它與學生的品德相等同,進而把自己鮮明的愛憎感情,物化為具體的教育行為:你“在行”,我“客氣”;反之,就沒你的好果子吃。親親疏疏,甚至不惜把看不入眼的學生“搞臭”。這里,我們且不說老師的情感標準是否失當,或者他的思維模式有沒有“亡鈇者”之嫌,單就學生的情形看,又何至于讓老師如此“愛之深,恨之切”呢?所以,這種貼著“師愛”標簽的情感捆綁,就如同一把撐起的文明傘,你只有努力地鉆到里面,才可以享受它的庇護,而且越靠近中心,就越是風雨無憂;倘若不知好歹,自然只能站在傘檐底下,去忍受風吹雨打了。
其二,按照“寧可給在行人拎鞋,勿可給偐子掛帥”的邏輯來指導教育,受惠最深的應該是被圈定為“在行人”的學生。因為得遇恩師,是最大的幸運,盡管也有被寵壞之虞,但畢竟有人“罩”著;但是要贏得這樣的青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有時候可能還是十分痛苦的。我們還是以張良的故事為例,他原來與黃石公素昧平生,而被要求所做的又并非高尚之舉,而張良居然照著做了,可見黃石公之所以為神人,果然沒有看走眼。然而,張良在接受拾鞋考驗的當初,心里也老大不情愿,甚至“欲毆之”,但“為其老,強忍”。后來他拾了鞋,并“長跪履之”,卻看到黃石公坦然“以足受,笑而去”,張良更是感到“大驚”,因此一直目送他走出一里之外。可見,在他為老人拾鞋時,也曾有過激烈的思想斗爭,或者可以說是反感,但是張良的聰明,在于以理智克制了感情的沖動,雖心有不甘,但行動上還是遵從了老人的吩咐去做了,說白了,他當時的順從也是違心的。再拿這個例子來反觀學生,那么,也就有理由相信,在被老師認為是“在行人”的當中,是不是也同樣存在著這樣的情況:除了一部分真正對老師的感情親合之外,也不排除一部分表面的作秀。這種內心與行為,當面與背后,對甲老師與對乙老師態度的不一致,其實就是表現了學生的雙重人格。而小小的少年,就擁有了如此的心機,學會了如此的“做人”技巧,是可喜,還是可悲呢?
其三,現代教育倡導崇高的師德。有道是“身正為范”,自身正,才可當得“為人師表”。老師視生如親,關心愛護學生,以至把自己定位于服務者的角色,甘為學生提茶端湯,問寒掖被,這固然體現的是崇高的師情,也是履行了崇高的師職和師德,值得贊嘆和敬佩。但它的前提是必須面向全體學生。而“寧可給在行人拎鞋,勿可給偐子掛帥”,本身就包含了一種感情的傾斜,一種人為的取舍。設若黃石公遇到的是一個“偐子”,棄之而去,別人也說不得什么;但作為一個老師,因為個人的感情好惡,而采取相異的態度,就值得商榷了。至少,這種師情是摻雜著雜質的,是狹隘的。再說,如果自身在日常生活中就奉行這樣的做人原則,身體而力行,那給學生作出的師表,也就可想而知了。
聯合國21世紀教育委員會的一份報告中提出了本世紀教育的四大支柱,即:學會求知,學會做事,學會共處,學會做人。據此,許多學校都把它作為學生發展的目標,而且,為了突出德育,因而將“學會做人”放在首要位置。體現了現代教育對學生綜合素質和今后發展的重視和關懷,無疑是十分正確的。但在實踐這一教育目標的過程中,我們又有意或無意將其曲解,往往搬用社會生活中的處世法則,來評判學生的行為,來處理師生的關系,來作為學生的人生第一課。上行下效,看眼色行事,見風向使舵,講求投桃報李,相互利用,喪失自我的意識,凡與自己親者、近者,則可以“你說它是,不是也是”,而與自己疏者、遠者,當然就是“是也不是”,說話心口不一,待人因人而異。顯然,這是與學校倡導的“學會做人”目標的初衷是背道而馳的。
人民教育家陶行知說過:千學萬學,學做真人;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因此,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應該正確引導青少年“形成一種獨立自主的、富有批判精神的思想意識,以及培養自己的判斷能力,以便由他自己確定在人生各種不同的情況下,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去培養那種肯為自己“拎鞋”,但也善于“作假”的學生。我想,這不僅是理想層面的師德的一個重要方面,是教學生“學會做人”的根本,而且也是社會健康發展的必然要求。
2006 .05.20
作者郵箱: x_uean@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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