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竹
中國的語言是美妙的，美妙之一便是極其精煉。前幾年葉辛的《
孽債》風行一時，而對中國頗有研究的漢學家卻對這部小說的英文名
大傷腦筋，譯了一大堆都不能說明個中含義，還是那個“由于做壞事
而欠下的債”比較貼切，但這容易讓人想到攔路搶劫，而不是靈魂的
欠疚，如此中國人的智慧可見一斑。
而最能體現中國語言精煉的莫過于中國成語，如果哪個老外肯下
點功夫把中國的成語研究透，他對中國文化的理解也自然會非同一般，
因為中國成語不僅是為了說話節約時間，其中也包含了豐富的中國文
化，并且精華與糟粕雜居之，相信每個中國人都有所體驗。這精華部
分一代代陶冶著中國人的性情，使我們中國人的靈魂達到了老外們永
遠不可能達到的高度，而糟粕部分則可能束縛我們的手腳或麻痹我們
的神經，甚至誤國誤民。比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個成語就害
人不淺。
據《淮南子人間訓》記載：“近塞上之人，有善術者，馬無故
亡而入胡，人皆之，其父曰∶‘此何遽不為福乎？’居數月，其馬伴
胡駿馬而歸。”這真是一個美妙的不能再美妙的故事，但我覺得這個
故事說得還不夠詳盡，據我的判斷，那個亡胡的馬肯定是到了戀愛季
節，而在漢地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對象，才不得不斗膽亡胡，它的運
氣還不錯，竟能在胡地找上意中人。據歷史記載當時胡地一般實行的
是一夫多妻制，那個亡胡的馬胃口也太小了，為什么不多搞幾匹“胡
駿馬”過來？為什么不在胡地多呆幾個月，并生下一大堆小馬仔來，
如果是這樣還不定要把那個老頭高興成什么樣呢！看了這個故事我一
方面為我們中國人達觀的生活態度引以為榮，一方面對塞翁的“奪天
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測之術”佩服得五體投地。
但這只是事物的一個方面，作為一種處事態度也未嘗不可，至少
有利于身體健康，但如果引伸為一種做事方法卻具有極大的風險性。
本人不幸在大學時修了《管理會計》，知道了機會成本這個概念，對
投資的風險性有了一定的理解。比如以“機會成本”這個概念，就可
以對塞翁失馬這件事就可以作出多種分析。如果塞翁對他的馬看得緊
點，不讓他的馬有亡的機會，那他就失去了亡馬引鉤引回一匹駿馬的
機會，這種損失就是一種機會成本。如故事中所說，馬“亡”成功了，
并且鉤引回一匹駿馬，但這是以可能失去這匹馬為代價的，這也是一
種機會成本，哪一種可能性更大一點，相信學過概率論的人會得出一
致的結論。
能反映中國人達觀的生活態度的成語可以說比比皆是，而“亡羊
補牢”又是一個比較鮮明的例子，對此我們不必作太多的解釋。如果
我們想看一看現在人是怎樣活學活用的，也不必到處尋找，只需隨便
找一張有關災難發生的報紙肯定能找到類似的例子。在報道中你肯定
會讀到“事發后××領導高度重視，火速趕往現場..... ”等字樣，
這不能不讓人想起“亡羊補牢”這個成語，按理說有關領導已經做到
了“亡羊補牢”，本沒有什么可指責的了，但我想問的是為什么就不
能提前把“牢”做的結實一點，而不讓羊有亡的機會？你可能還會說
領導們日里萬機，哪能什么事都親臨現場，但為什么羊亡了就有時間，
羊不亡就沒有時間？這恐怕只有那些“亡羊”后，積極“補牢”者才
能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更讓老百姓氣憤的是，有些牢本身就是那些有指揮權的人直接指
揮或授權下建成的，如果是這樣，“亡羊補牢”就不是為了減少損失，
而成了掩蓋罪行的一種手段了。去年四川綦江縣委一桿子就是這樣做
的，他們一方面慌慌張張地“亡羊補牢”，一方面一再地叮嚀知情人
“不能亂說”，由此可見現代人是怎樣把“亡羊補牢”這個成語發揚
光大，活學活用的。他們所受到的懲罰值得每一個想事后“亡羊補牢”
者引以為戒，也值得每一個受害者對有“亡羊補牢”動機者響亮地吶
喊出痛打之聲。
如果說“亡羊補牢”所造成的損失還有據可查，對有關責任人還
有利于追查責任，那么“劃地為牢”的行為卻往往披著善良的外衣，
所造成的損失也不容易過早地為人察覺。當年孫猴子為了避免唐僧等
不被白骨精傷害，臨行前用他那如意金箍棒在他們的周圍劃了一個大
大的圓圈，可謂典型的劃地為牢。結果怎樣，吳承恩已經說的很清楚
了。由此可見劃地為牢給人的安全感是多么的有限。如果孫猴子能多
教豬八戒幾著，或者暫時把火眼金睛借老豬用一下，或者告訴他凡事
多動動腦子，恐怕比這一著更為有效些。我想吳承恩想說的是，劃地
為牢很容易產生依賴感，而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失去戰斗力。況且，
白骨精在現原形之前還是個美麗的女人，美麗的女人誰不喜歡呀，誰
要是不喜歡誰就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在這一點上豬八戒比唐僧表現
得正常。
劃地為牢細細分析還可以分出許多個亞種，第一種是自己給自己
劃地為牢，這樣做的結果雖然有危害，但害處不是太大，最多就就是
劃地這牢者自己不思進取，思想僵化，好在社會和時代是一直進步著
的，他們遲早會被時代所淘汰。另一種是一部分善良者或有權力者為
你劃地為牢，這樣做的危害已如上所述，不再重復。第三種就是敵人
或一切歪理邪說者為你劃的，那就不僅是一個“牢”字就能解釋得了
的，那就肯定會是一個圈套，一旦被劃進去你就只管跟著劃牢者走就
行了，你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而這正是希特勒、江青、李洪志之
流最擅長的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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