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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慧說話了

發布時間:2016-9-1 編輯:互聯網 手機版

 

地點:上海,衛慧的書房。

 訪談方式:記者提問,衛慧回答,然后由記者直接敲到鍵盤上。話題并沒有特別的設計。基本上是談到哪兒是哪兒。

記者:網上關于你的文章看過沒有?

衛慧:我沒怎么看。 

記者:很多啊,成千上萬的帖子在那兒討論。不過你要做好準備,什么臟話都有。

記者:現在關于你的意見,看的多嗎?

衛慧:不關心。

記者:談談禁書的事?

衛慧:這個就不談了吧。

記者:我看見好像你又出了一本新書?

衛慧:是《欲望手槍》,4月份出的。稿費還沒收到,已經超過了合同的期限。還有很多書,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錢。

記者:盜版好像很厲害?

衛慧:估計我現在是被盜版盜得最厲害的,一些書商說不止三、四百萬了。每天都收到很多關于盜我那5本書的版的消息。沒有辦法,最好也不要告訴我。我養活了很多人,上帝會因此保佑我的。

記者:成名的感覺如何? 

衛慧:父母和我關系,前所未有的緊密。他們幫我收集資料,應付記者,特別害怕我受傷。

記者:受傷?

衛慧:來自于公眾的傷害。其實這也是代價。

記者:對這個,以前心理有準備嗎? 

衛慧:沒有準備。有一次,是在北京,北京友誼賓館,《北京青年報》記者采訪我,給我帶了一些小報記者的報道。一看就是中傷。在浴室里,我照著鏡子,想找到他們說的那種壞女人的表情。我沒找到,于是哭了。

記者:批評你的意見當中,有沒有你可以接受的?

衛慧:我沒有看到太多健康的學術上的批評。只是私下里一些朋友聊起來,我們都認為,《上海寶貝》不是我最好的一本書,絕對不是。我以前那些中短篇,在文學價值上遠遠超過它。它只不過是我商業上最成功的。

記者:你在寫作的時候,是不是就做好了商業上的考慮?

衛慧:我的確有些好奇,想通過這本書來看市場的反應。而且,寫這本書的時候,無論是我的個人生活和寫作生涯,都需要一個總結。 

記者:拿商業性的東西來總結?

衛慧:一開始是想總結,需要很多人有反應。我說話的聲音,應該是很大的。所以我用這種方式來寫。但是,我得到的反應是超過我預期的。

記者:體現在哪幾個方面?

衛慧:首先,贊美的聲音,多過我的想象。而且批評的聲音,甚至還有很多侮辱性的針對我的性別進行一些攻擊,超過我的想象。所以現在,衛慧已經成了一個符號,承載了太多的受眾心理。公眾創造了另外一個衛慧,與我本人有差距。

記者:公共的衛慧,你覺得形象清晰嗎? 

衛慧:不清楚,應該還是蠻清晰的吧。一個年輕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感的、傲慢的、寫作的女人。

記者:性,也是公共的一個興奮點。

衛慧:中國小說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方式表現過。 

記者:什么方式?你的方式是什么?

衛慧:時髦的,帶著女性令人驚奇的敏感。我的方式是女性特有的敏感、性感和傷感。而且這三個感覺都到了極致。

記者:你最反感的一種批評是什么? 

衛慧:我最吃驚的一種批評是揮舞著大棒,實際上是一種極度的話語專制的批評。從我的書引申到民族主義、亡國奴這樣一些太大的話題,對此非常害怕非常茫然。一些男性讀者,他們從性別立場而出的反應也讓我喘不過氣。

記者:你最反感的一種贊美是什么? 

衛慧:我認同張愛玲的一句話,對你的贊美即使是錯的,也應該得到你的感激。不過,我想說,我的寫作跟勇氣無關。有人贊美我的勇氣,說我勇氣可嘉,其實這跟勇氣無關,只是跟心中的愛情和誠實的品質有關。

記者:怎么講?

衛慧:我想我會一輩子都會為心中的一種愛情寫作。一種柔軟的秘密的愛情。帶著一種生命的狂喜。這種愛情也許不是通常人理解的那種狹隘的愛情。

記者:那它是什么呢?

衛慧:它的范圍很廣。它可能存在于一個人物、一本書、一盤食物、一種記憶,或者一段音樂里面。

記者:談談成都事件?

衛慧:像一個噩夢。媒體為了爭奪我,可以把我和媽媽從飯桌上拉走,塞進一輛車。根本沒有采訪過我的人,也在那里寫,還寫抽煙啊、不屑地說什么啊,頭頭是道。成都的媒體在全國的覆蓋很大,這一輪惡性的炒作之后,一切都失控了。

記者:你的書在成都賣得怎么樣。

衛慧:反正簽名的時候,2小時,簽了七八百本,不得不中途休息。

記者:你覺得你的讀者大多數那些人? 

衛慧:年紀都不大 ,男男女女都有。

記者:有人說你毒害青少年,你覺得呢? 

衛慧:那要問那些青少年去。我覺得我只是在表達對純真的摯熱的情感的向往,也就是尋找自我。每個人都需要尋找自我。 

記者:很多人把《上海寶貝》中的倪可當作衛慧,你也說了是半自傳。 

衛慧:很多人把那個"半"字去掉了。

記者:他們怎么分得清哪一半是真的?

衛慧:我希望他們把他們喜歡的感動的那一半當成我的。 

記者:你很自戀? 

衛慧:是。我懷疑一個不愛自己的作家,是不是有足夠的憐憫和溫情去描寫別人的故事。

記者:愛自己和自戀是兩回事。

衛慧:我覺得是一回事。區別在哪里?

記者:成名了,有什么感覺,自信?成就感? 

衛慧:都不是。我的心態比較安靜。我最近一直在回憶小時侯在寺廟里度過的三年,和在大學一年軍訓時的封閉生活。看的書是俄羅斯白銀時代的詩歌和哲學。別爾嘉耶夫的末世論給我觸動,里面有很人性很自尊的東西。

記者:回憶,什么感覺?

衛慧:有時候記憶是強大的,我也是在看,自己從寺廟里,大學,然后到現在,也想看清楚自己目前所處的位置,也是閉門反省總結,我把目前發生的一切當做一個改變的契機。我不希望我27歲以后的生活,包括為文為人的態度還有我的眼神,都跟27歲前沒有變化。我很想去俄羅斯旅游。

記者:俄羅斯?為什么?

衛慧:我現在很喜歡俄羅斯。如果它是一個人,應該是和我一樣,是一個摩羯座的人。那一片北方苦寒之地,它是廣袤的,苦難的,詩意的,而且它也充滿了矛盾:一方面秩序混亂,個體之間很分明,但是另一方面,又渴望集體的溫暖。

記者:跟你有什么相似之處?

衛慧:很相似。

記者:你的生活秩序混亂?

衛慧:混亂的不是我的日常生活,是我的思想。我的日常生活很少有混亂的時候。就算是跳舞跳到三、四點,每天要打開抽屜,吃五、六種藥,也算不上混亂。因為這樣的生活,它始終清晰地存在于我的視野里,我知道我在干什么。這當然不是混亂。思想上的混亂,是針對寫作和我的審美觀的。我不停地在通過閱讀和思考,吸收一些新的元素。我總是需要定期地整理我的思想。相比之下,我永遠不會整理我的化妝盒和鞋柜。

記者:生活呢?生活在你的思考中是什么位置?生活應該是最基礎的。

衛慧:對。

記者:你不準備改變你的生活? 

衛慧:用不著改變。很多作家都是這樣。

記者:你感覺和常人,在日常生活的態度上,有什么不同?

衛慧:朝九晚五、制度化的生活讓我恐懼。而且,我不會自己洗衣服,不知道到那里付電話費,沒有音樂就不行。

記者:很多事情,很難說是制度化,是有規則吧。 

衛慧:這個規則也分你能適應的規則,和你不能適應的規則。

記者:常人的幸福,你要不要?常人的幸福往往是建立在規則的生活上面的。

衛慧:什么是常人的幸福?我也會去愛人,也會被人愛;喜歡美食,會邊看電影邊哭,看著養的寵物微笑,我也會有丈夫和孩子。而且我覺得我的作品也充滿了一些所有人都能體會的幸福。

記者:我的意思是說,你的生活是和我們大多數人的生活不一樣的。

衛慧:這也是常態,生活中包含了很多種形態的。

記者:安穩的幸福感,你需要嗎?

衛慧:我的內心一直都有這種幸福感。它存在于我的內心深處。安穩的幸福感,是每天早上,看見鏡子里一張新鮮的臉,媽媽燒好了飯,叫我一聲,還有跟朋友一起聊天的時候。除了安穩的幸福感,我也會有飛揚的幸福感。這種飛揚的幸福感是異于常人的。

記者:現在的生活,是否正是幾年前自己所希望的?

衛慧:你指什么?

記者:比如,成名啊,有錢啊。

衛慧:跟我所希望的還是有所出入。比如我還沒有丈夫和孩子。

記者:談談錢?

衛慧:我是一個不能理財的人,但是幸好總是有運氣,我的生活總是能保持一種平穩。并不喜歡,也不討厭錢,錢是很客觀的,錢就是錢。

記者:談談虛榮,比如關注、公眾? 

衛慧:虛榮好比是一種藥,用得太多會毒死人,但適當地保留一點,則能振奮精神,益于健康。

記者:你這樣用帶有一種文學修辭的方式,來理解、安排自己的生活,對生活會不會也構成影響?

衛慧:我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唯美主義者。我寫作也是因為寫作可以給我一個夢境,為了可以逃開日常生活,為了免于淹沒在日常生活的泡沫中。

記者:為什么說日常生活就是泡沫?

衛慧:有很多泡沫。馬路上為什么有這么多灰塵?為什么你記不住馬路上人來人往的一張臉? 

記者:什么意思? 

衛慧:這是我表述的一種方式,日常生活就是繁瑣的。繁瑣也有煩瑣的美感…… 

記者:但是不屬于你? 

衛慧:是。 

記者:如果反省一下自己?

衛慧:我覺得自己孩子氣還是太重。好像是一個有點任性、貪婪的孩子,在一些做法上。

記者:成熟的衛慧應該是什么的?

衛慧:應該不會被一些泡沫所迷惑。尊重別人,尊重自己。分得清那些生活可以與人分享,那些只能藏在自己的秘密花園里。

記者:談談寫作?

衛慧:我始終把寫作看得很神圣。我也寫了很多年,寫作是艱苦的,神圣的,非常寂寞的。每次寫完一本書,都像經過一次魔鬼訓練,身心都有一種難言的體驗,是常人沒有辦法理解的。 

記者:你將來的寫作狀態,或者說你希望進入的,是哪一種寫作狀態? 

衛慧:我相信,每次的寫作會像巫術一樣,影響到我未來的生命。我會一部一部地寫下去,讓我本人和我的作品一起接受錘煉,一起成熟起來。我對此抱著敬畏的,負責的態度。 

  

大爪子2001 轉貼自(摘自: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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