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笑談 康拉德
德語中有句古老的諺語:一只烏鴉不會啄另一只烏鴉的眼睛。這句諺語還真沒錯。一只馴化的烏鴉或渡鴉也不會啄你的眼睛,正如它不會啄同類的眼睛。我養的渡鴉羅亞經常站在我的胳膊上,我就有意把自己的臉貼到渡鴉面前,緊挨著渡鴉惡狠狠的彎喙。這時,渡鴉的舉動很感人。它緊張兮兮地把喙從我眼前移開,就像父親在刮胡子,小女兒把手指伸了過來,想試試剃須刀的鋒刃,父親會趕快把剃須刀拿開。
為什么狗不可以咬同類的脖子?為什么渡鴉不能啄朋友的眼睛?為什么所有具備武器的動物都要有禁忌呢?答案很簡單。如果渡鴉毫無顧忌地去啄伙伴、妻子或者孩子的眼睛,那么到今天世界上就不會再有渡鴉了。如果狗或狼不管不顧地去咬同伙的脖子,并真的把同伙咬死,這個物種肯定就會在短期內滅絕。
斑尾林鴿并不需要這種禁忌,因為它無法造成嚴重的傷害,而且這種鳥有很強的飛行能力,哪怕是遇到了裝備強大武器的敵人,它也能逃脫。還有很多“無害”的食草動物,一旦關到了狹小的空間,就變得肆無忌憚。最令人厭惡、最無情、最血腥的殺手是據說生性最溫柔、僅次于鴿子的一種動物--狍。據我所知,狍是最兇險的動物,而且還長著角這種兇器。狍“消費得起”這種無約束的能力,因為即便最虛弱的雌狍,也能逃脫最強壯公狍的攻擊。而在狹小的地方,公狍遲早要把自己的同類,包括雌狍和孩子們,逼到角落里頂死。
現在我們再討論討論另外一個問題。社會性的鳥獸擺出屈從的姿勢,到底是什么含義呢?為什么進攻者見狀就會自我約束起來?社會性動物在表達順從態度時,都使用同樣的原則:乞憐者總是把身體最脆弱的部位呈現給敵人,更準確地說,是暴露致命性部分。雄性火雞經常進行瘋狂的摔跤比賽,如果有一只服輸了,它就蹲在地上,伸長脖子貼在地面。而勝者的行為和狼很像,它顯然想去啄、踢落敗的敵人,但卻不能這么做。它一圈又一圈地繞著落敗的敵手,氣勢洶洶的,還試探性地去啄對方,但并不會真正碰到對方。
屈從者和強者的行為本質是一樣的:弱者突然失去反抗的意志,放棄了抵抗殺手的一切手段,似乎正是弱者放棄抵抗手段,使得進攻者的中樞神經系統產生了無法超越的阻礙。
在進化的過程中,如果動物形成了能致同類于死地的武器,那么這種動物為了生存,就必須形成一種相應的社會禁忌,避免這種武器危及種族的生存。天生的沖動和禁忌構成了一個系統,再加上自然提供給社會性物種的武器,形成了一個精心設計、自我管理的復合體。
只有一種生物,擁有身體以外的,出自自身設計的武器,因此他的本能也就不了解武器的運行機制,在應用武器時也就沒有充分的禁忌,這種動物就是人類。我們并未從自然界得到武器,我們根據自己的意愿制造武器。未來哪件事情更緊迫呢,是研發武器,還是培養與之同步的責任感?我們應該像鴿子那樣,還是向狼學習?人類的命運將取決于這個問題的答案。
[康拉德《動物笑談》原文全文]相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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