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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人個人隨筆
起先這篇題目是幸福篇,覺得有點俗,改了。沒有搞笑,也不諷刺社會,更不影射時局,我只想說說我遇到的讓我心情愉悅、幸福降臨的事。
每年給自己布置若干寫字任務,去年六十,今年八十,不拘篇幅,不限字數,不論長短,規定中有一篇《愉悅事》,一篇《煩心事》。
我基本上算是個家庭婦女,只是我家大業大,人口眾多。家有十幾平方公里大,跑一圈要一個半小時,中間不歇氣。人口多時四五十人,少時二三十,最蕭條的冬季也不下十四五人。事物繁雜,吃喝拉撒撐船喂魚養花種菜一地雞毛。不能高瞻遠矚胸懷天下,無瑕旁觀世界和平國家安危,沒時間關心思想主義時事政局,更沒空閑歷練獨到眼光敏銳觀察審時度勢之能力,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翅膀底下這一畝三分地的耕耘與枯榮,所謂幸福煩惱,說起來全是瑣碎。誰又敢說瑣碎小事無幸福呢?
今天的愉悅,是吃餃子。好久沒吃餃子了,不是沒面,不是沒肉沒菜,也不是沒時間,我忘了我愛吃餃子,忘了我的家人愛吃餃子,忘了我的家人除了愛吃餃子還喜歡一起包餃子,忘了包餃子其實是一件簡單快樂而又熱鬧的事,就像換了新衣服,全家人去趕臘月最后一個集一樣,本意早已超越那頓餃子。
男不下笣廚,去值班。女子洗手入廚,活動從十點開始。我心急,一把韭菜快要擇完的時候,勤她們才打掃完衛生收拾停當。一個剝蔥剝蒜刮生姜,一個和面洗案找盤子,一個洗菜切菜拌肉餡兒。包餃子也是流水作業,井井有條,揉面的,搟皮的,包的,蒸的煮的,各司其職,各負其責。小婷皮兒搟的勻,小惠要大家記住留幾個皮兒讓她練練手,她會包鍋貼,還會包包子。勤算了算,說中午有十六個人吃飯,男的飯量大,平均按一斤算,女的都減肥,按半斤算,需要六百多個餃子。
超過飯點十分鐘,餃子出了鍋。這期間,鉆進廚房刺探飯情的,到蒸車旁嗅嗅氣味的,眉開眼笑要求剝蒜切蔥擇芫荽的,餃子上桌的時候,一切清潔和布置事宜均已完備。只是高估了各位的肚量,叫囂能吃二斤的家伙并不十分給力,最愛餃子的小峰居然說太油了,吃不動。
我吃的腹脹,在露臺上曬太陽,幸福感就從毛孔里往外溢,我似乎看到它天色一樣的泡泡。
吃餃子的樂趣,不在拿勻薄的面片兒包優質的餡兒,不在“刺啦”一聲,紅油潑辣子醋燒熱,不在蒜泥搗的綿細如糊,在于一家人有說有笑的作業過程,在于圍桌而坐,吧嗒吧嗒咀嚼吞咽的場景,在于七嘴八舌你說他碗大、他說你沒洗手的氛圍。大家子的熱鬧你知道。
今天有十二名員工,老韓收玉米還沒歸隊,餃子給他留一袋。六位女性,用“女性”這個文氣點的詞,是因為小惠還是個孩子。我從來沒有挽留過任何一個想要離開的員工,哪怕這個人優秀到無可替代,但小惠不同,小峰不同,勤和小婷、濤濤老韓不同,小李小高娟子也不同。當我靠在松厚綿軟的床上讀張小嫻讀盧卡斯讀周國平,夜深了鉆進被窩安然入夢的時候,我會想起我的被褥是這些女孩子們幫我曬幫我鋪,會想起“幸福”這個詞。年輕的宛如未曾盛放的矢車菊一樣的孩子們,生命的旺盛會感染人,會讓你呼吸間神清氣爽滿心愉悅。我是家長,我愛他們,我們一個桌子吃飯,一塊地里干活,一起圍觀奢華的豪車,一起羨慕好身材好模樣潮潮的時裝,一起竊竊的議論誰誰誰又來開房,誰誰誰出手闊綽脾氣也大。
圍著灶臺一起給自己包餃子,餃子站滿了篦子,有丑的有俊的,有包子也有鍋貼,還有兩個不成樣的瞎片片。伸進餃子餡調拌香油和蛋黃,十指冰寒,我不曾想到這么冷,娟子倒盆溫水讓我暖手。第一個餃子勤會去嘗,小婷會去嘗,我不會吃到生的厚的難以入口的。我其實被她們寵壞了,我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洗過碗,沒盛過飯。也記不得什么時候行政命令竟然不起作用——不許節食的指示無法落實。
我曬著太陽享受陽光和溫暖,內心的愉悅肯定不止午飯吃過兩碗餃子。
我在露臺上讀《鐵凝散文》,我讀的是《我在奧斯陸包餃子》,讀完后悔了。這篇三年前就讀過的文章,我忘的一干二凈,忘了內容和題目,忘了自己有一本她的書,更忘了鐵凝拿西紅柿包餃子答謝外國友人的事,我完全可以仿效并拓展思維。
我家人,都愛吃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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