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說的話

　　每當聽到鋼琴曲《秋日私語》，總會莫名地沉靜下來，那時心靈純潔得猶如洪荒時代的曠野。人生在世，本來就有太多不想說出的話，于是，我便悄然獨立于黃葉滿地的大道上，重溫著心靈深處原始的歌唱和呼喚了，也許，這是對最最遙遠而永不復現的友誼的追悼吧……

　　金秋一日，一封來信落到我的手上，這是一封普通的男女生建立友誼的信。我仔細地看了一遍，才敢確定收信人真的是我。眼前漸漸地顯現出他那孩子氣的面容。我不禁搖頭笑了，決定接受他的友誼，因為信中滿是真誠的期待。——天啊，他竟已猜到我會接受！我問他："為什么?"他說："因為你重感情。"

　　噢——是嗎？于是，我又聽到那"秋的私語"。我默然眼濕。目光投向遠方：灰白的空中渲染著朦朧的樓角，稀疏的枝頭，幾只墨點似的小鳥在歡躍。那是生命的律動，那是多美的"秋日私語圖"啊！我感慨于真正擁有一個淡薄寧靜的秋日了！

　　我們的友誼是純潔的，我們所走的每一步，都未曾在彼此的心靈中留下任何污點。然而，這條路卻越走越艱難，周圍的陰影，并不能因為我們的坦然而消退，相反，卻越聚越陰，越陰越沉……一時間，流言四起！本性的倔強使我昂頭冷笑，只是遺憾：不會吹口哨！還是秋日，本以為他也一樣，卻不料他竟遲疑地開了口："我想我們……我們應當避嫌吧。"沒等他說完，我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窄窄的肩膀，那單薄得負不起壓力的肩膀。看到他眼中的傷感，我苦笑了，然后掉頭走開。

　　忘不了那天下午，我竟拿著一卷詩集，靜靜地走上講臺，輕輕地吟起來——不知面對那些人——以一種輕柔而略帶傷感的語調傾訴著：

　　在茫茫的海的詭計里，在船不來的時候，我早已學會站出優美的姿勢。

　　虛偽，不是我，孤獨，不是我，——我很富有！

　　我的輕吟恰如在驕做地向全世界宣告！誦完后，我沖出了教室，只覺得那天的夕陽。輪秋曰的金色夕陽，格外地美麗！后來的一天，有位同學問我："你那天朗誦時哭了？""哦，是嗎？"我只是苦笑……后來，他寫給我一張紙條：

　　遠遠的天際有片云，我知道那就是你。

　　你的氣質，你的才華，如秋日的燦爛，只是你卻不曾發現自己的美麗……

　　其實，這是多余的話。

　　如今，又到了秋季。涼風中，耳邊再次飄蕩著《秋日私語》那輕柔的旋律。淡金色的暮霞，染遍了西邊的天空；一條靜逾的小徑通著遠方，道旁的梧桐樹葉紛紛落下，像一只只蝴蝶在晚風中飄舞。那落葉曾擁有一個綠色的年華，它曾在春天的陽光下，唱著執著的歌；它曾在夏夜的月光中，編著彩色的夢。而今，它又將秋的酸辛深深地隱藏在葉脈中。也許它將重返大地，在那里找到永恒。

　　生命純凈了，褪去了一切暄嘩、一切浮躁，惟有一份淡泊、一份超然。我至今仍認為，為了流言而逃避是可悲的，但我不想對他說什么。只是，漸漸地、漸漸地，我抹去了心頭的傷感，又懷著自信，坦然地哼起了《秋曰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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